第一幕
天刚蒙蒙亮,田埂上的露水还没干,空气里飘着湿土和稻茬的气味,像一层薄纱裹在村子上空。林舟踩着沾泥的胶鞋往试验田跑,鞋底“啪嗒啪嗒”踩在湿泥上,每一步都像踩在自己心上。昨晚睡前,他特意把新到的无人机停在田边的简易棚里,还用帆布盖好,心里总不踏实——父亲昨晚没吃饭,坐在堂屋抽了一夜烟,烟味顺着门缝飘出来,像无声的警告。
刚拐过田垄,林舟的心就沉了下去。简易棚的帆布被扯破了,像被野兽撕开的伤口,露出里面歪倒的无人机。那台银灰色的机器躺在泥水里,机身黑糊糊的,一股刺鼻的机油味顺着风飘过来,熏得人眼睛发酸。他冲过去,蹲下身,手指颤抖地摸了摸螺旋桨——叶片被机油浸得发黏,边缘弯了几道口子,像被揉皱的纸,再也展不平。
“爹!”林舟的声音在空旷的田埂上炸开,带着不敢置信的颤抖。他抬头,看见父亲林建国站在不远处的田埂上,手里攥着一个空机油桶,桶底还滴着油,指缝里沾着黑褐色的油渍,裤脚边也蹭了不少泥,像刚从地里翻过土。
“你为啥要这么做?”林舟的声音发颤,手里的螺旋桨叶片冰凉,像一块冻住的铁。“这是咱好不容易申请来的样机,明天就要试播了!县里技术员都来了,村委都答应了,你……你咋能这样?”他的声音里带着委屈和愤怒,眼眶有点发红——这台机器,是他跑了三个月,求了无数人,才争取来的希望。
林建国把机油桶往地上一扔,桶在田埂上滚了几圈,撞在石头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试播?播什么播!”他的嗓子像被砂纸磨过,每一个字都带着粗粝的痛,“当年你大伯就是信了这铁疙瘩,买了台插秧机,结果机器卡在田里,零件没人会修,稻子全烂在水里,最后逼得他去城里打零工,至今都没回来!你忘了?”他往前走了两步,林舟才看清他眼里的红血丝,还有藏在愤怒底下的慌——那是怕儿子走了老路的慌,是怕这个家再经不起一次失败的怕。
林舟盯着父亲沾油的手,那双手曾教他握镰刀、辨稻种,掌心的老茧磨过他的脸颊,温暖而粗糙。可现在,这只手却毁了他拼尽全力争取来的机会。“爹,这不是当年的机器了,”林舟的声音低下来,带着恳求,“它有定位,有故障预警,小林技术员会跟着,万一坏了,厂家当天就能寄零件。这不是瞎搞,是科学种田……”
“科学种田?”林建国冷笑一声,声音里带着悲凉,“我种了一辈子地,靠的是天时、地利、人和,靠的是手摸土、眼看苗、鼻闻气!机器能知道啥?它能知道哪块地缺钾,哪块地要排水?它能知道庄稼的脾气?”他猛地挥手,指向远处金黄的稻田,“你看看,那麦子,是我一锄一锄松的土,一株一株拔的草,它长得不好吗?为啥非要换这铁鸟?”
林舟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他知道父亲不是反对进步,是怕失去。这片地,是他的命,是他一辈子的尊严。可他也知道,若不改变,这片地,终将被时代抛弃。
“这地,就得用手种,用汗养,机器养不出好庄稼!”林建国丢下这句话,转身往村里走,背影在晨雾里显得格外固执,像一尊不肯低头的石像。
林舟站在原地,手里攥着那片弯折的螺旋桨,机油顺着指尖流下来,染黑了他的掌纹。田埂上,风刮过稻穗,发出沙沙的响,像在低语,又像在叹息。
第二幕
村口的老槐树下围了半村子人,槐树叶被风吹得哗啦响,裹着尘土扑在人脸上,像一场无声的审判。王老三蹲在石头上,手里夹着根烟,嗓门比风还大:“我早说了,那机器是祸害!听说能吸地气,咱这地要是被吸空了,明年连草都长不出来!”
“就是啊,林舟这孩子太冒失了,五十万贷款呢,要是赔了,他爹后半辈子咋过?”三婶站在人群里,手里还挎着没洗完的菜篮子,菜叶上的水珠滴在地上,洇出小湿圈,像她心里的不安。
林舟刚走到村口,就听见这些话,心里像被针扎。他刚要开口解释,就看见母亲周秀兰从人群里挤出来,眼睛红红的,手里攥着块擦汗的毛巾:“大家别听旁人瞎传,林舟他也是为了咱村好……”话没说完,就被王老三打断:“为了咱村好?他咋不问问他爹愿不愿意?今早有人看见他爹把机器泼了机油,这说明啥?说明他爹都知道这机器不靠谱!”
人群里一阵骚动,有人开始附和,有人低头嘀咕。老村长拄着拐杖走过来,咳嗽了两声,想压下场面:“都别瞎吵,事情没弄明白,别乱传谣言。林舟,你说说,那机器到底咋回事?”
林舟刚要开口,身后传来小林的声音:“村长,各位叔伯,这机油不对劲。”小林蹲在地上,手指沾了点田埂上的油渍,放在鼻尖闻了闻,眉头越皱越紧,“正常的农机机油没这么冲的味,这里面掺了柴油,是故意让机器没法启动——不是机器本身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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