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敢提补偿款?”科长冷笑一声,往椅背上一靠,眼神里满是警告,“林舟,你是选调生,前途光明,别跟苏家村那群‘泥腿子’缠在一起。征地是县里的重点项目,你现在该做的是赶紧让苏晓删视频、澄清,而不是在这儿替他们说话。再闹下去,你这个选调生,恐怕都别想干了!”
林舟走出科长办公室时,后背全是汗。他回到工位,刚坐下就愣住了——抽屉被人动过,里面的借调函和银行卡不见了,只有一张纸条压在他的旧笔记本上,是李曼的字迹:“林舟,别傻了,签字吧,我不想看你被辞退。”
他捏着纸条,指腹蹭过纸上的字迹,突然想起周明远送他的那本新笔记本,扉页“别让‘想做事’变成‘想做官’”的字,像在眼前晃。他翻开旧笔记本,在“村小缺20张课桌”的字迹旁,一笔一划写:“补偿款每亩少2万,涉及32户村民,张建军克扣。”笔尖划破纸页,留下一道深深的痕迹。
第三幕
下午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周明远的办公桌上投下一道道光斑。林舟把写着补偿款明细的纸条放在桌上,声音很沉:“周县长,我问了王大爷、李婶他们,县里文件写的每亩补偿5万,可张建军只给了3万,还没盖县府的公章,只有他建材厂的章。”
周明远没说话,拉开办公桌最底层的抽屉,翻出一本泛黄的账本。封面是牛皮纸做的,边角卷得厉害,上面用蓝墨水写着“1985年,苏家村砖厂征地账”,字迹已经有些模糊。他把账本推给林舟:“我年轻时也驻过苏家村,当年有人要建砖厂,占的就是现在这片果园旁边的地。老支书找我,说补偿款少了一半,村民们不肯,我却因为想往上爬,没敢查——后来老支书被人污蔑‘领了全款不承认’,抑郁了好多年,走的时候,手里还攥着个没熟的苹果。”
林舟翻开账本,纸页脆得像枯叶,上面记着密密麻麻的数字:“王大叔,应得1200,实得600”“李奶奶,应得800,实得400”,每一笔后面都画着个小小的叉。他的手指抚过那些叉,突然觉得眼眶发酸——原来,几十年前的遗憾,正在重演。
“你去查,”周明远突然开口,声音带着点沙哑,“我帮你打掩护,就说你在做‘数字乡村’的后续调研。但要小心,张建军和你科长是远房亲戚,他们肯定会防着你。”
傍晚,林舟换了件洗得发白的T恤,揣着手机往苏家村走。王大爷家在村东头,土坯房的烟囱冒着烟,院子里晒着刚收的玉米。林舟敲开门时,王大爷正蹲在灶台前烧火,看见他,脸一下子白了,赶紧把他拉进里屋。
“小林啊,你咋来了?”王大爷的声音发颤,眼神往门外瞟,“张建军的人说了,谁敢跟你来往,就拆谁家的房。”他掀开床板,从下面摸出一张皱巴巴的收据,递过来时,手一直在抖。收据上的金额写着“元”,盖章是“张氏建材厂”,没有任何政府部门的落款。
林舟用手机拍下收据,闪光灯亮的瞬间,王大爷赶紧捂住收据:“娃,你可别让我遭殃啊,我孙娃还等着这笔钱治病呢。”林舟握住他的手,他的手粗糙得像树皮,指缝里还沾着灶灰:“王大爷,您放心,我一定把钱帮大家要回来,不会让您受委屈。”
回到出租屋时,天已经黑了。林舟坐在桌前,把拍的收据一张张整理好,正想发给周明远,突然听见敲门声。开门一看,是李曼,头发乱糟糟的,眼睛红肿,手里捏着张纸——正是林舟写的补偿款清单。
“你疯了?”李曼把清单往桌上一摔,眼泪掉了下来,“张建军已经知道你在查他了,他刚才给我打电话,说要让你‘滚出县府办’!”
林舟把清单收起来,看着她哭红的眼睛,突然问:“李曼,你明明知道他在违法,为什么不阻止他?”
李曼蹲在地上,肩膀发抖:“我没办法!”她的声音带着崩溃,“我爸早年收过他的钱,他手里有转账记录,要是我不帮他,他就揭发我爸!我爸年纪大了,我不能让他坐牢啊!”
林舟看着她蜷缩的背影,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她时,她穿着干练的白衬衫,递给他冰咖啡,说“县领导很关注你做的苹果电商试点”。那时的她,眼里还有点光,而现在,只剩下被裹挟的无奈。他叹了口气,递过去一张纸巾:“先起来,地上凉。我们想想办法,总会有出路的。”
(第三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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