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无,如同被强行塞满了“无”的实感。冰冷剥夺着一切感知、思维乃至存在本身。这是归墟的内部,是饥饿规则终极体现的胃袋。
谢昭的意识如同一星即将熄灭的残火,在绝对的空无中飘摇。肉体崩坏的剧痛、灵魂撕裂的疲惫,在此刻反而成了证明他尚且“存在”的锚点。他感觉自己在溶解,记忆的碎片如同被投入强酸的胶卷,迅速模糊、消散——二十五世纪数据洪流的冰冷光辉,张泓小吏的惶恐,金谷乐师的卑微,流民什长的悲怆,建康士族的虚伪,北府斥候的坚毅,台城禁卫的绝望,桓府文吏的煎熬,刑场听众的悲愤,邺城头目的疯狂……还有刚刚,乐师躯壳对靡靡之音的沉沦与最后的反抗。
无数张面孔,无数段人生,属于历史,也属于他。它们在剥离,汇入这无尽的黑暗,成为“饥饿”的食粮。
就在那点意识之火即将彻底融入黑暗的前一瞬——
一点微光,顽强地刺破了这极致的“无”。
不是来自外部,而是源于他自身意识的最深处。那不是记忆,也不是力量,而是一种形态,一种结构。是在他强行容纳妖异断剑、杰克逊血光与自身文明存续信念三者,形成那短暂而危险的混沌平衡时,于灵魂层面被强行烙印下的、对抗“归墟”的临时架构。
这架构本身,此刻成了他在“无”中保持“有”的坐标。
几乎同时,一丝微弱却无比精纯的暖流,不知从何处渗入这片黑暗,如同甘泉滴入龟裂的土地,浸润着他即将消散的意识。
【华夏国运反馈:江南持续饥荒得到微弱缓解。】
没有声音,只是一道冰冷的信息流划过他近乎停滞的思维。
是了……隐藏通关,“嚼旨破幻”,撕毁了覆盖在饥饿规则上的最后遮羞布,让真实的“饿鬼地狱”暴露于【世界频道】的注视之下。这行为本身,撼动了侯景规则的根基,尽管未能直接摧毁它,却为现实中挣扎的民众争取到了一丝渺茫的生机。这生机,反过来通过国运链接,化作了维系他这最后天选者存在的细微薪柴。
暖流与那对抗归墟的临时架构产生了共鸣。
谢昭那涣散的意识,如同被无形的丝线强行收拢、固定。他“看”向了那暖流来源的方向,在那无尽的黑暗深处,他再次“看”到了——那一点在侯景饥饿漩涡核心惊鸿一瞥的、微小却坚韧的金色光点!
此刻,那光点在黑暗中,如同灯塔!
它不是实物,更像是一段被压缩的信息,一个规则的印记。它散发着一种……秩序、坚守、结构与存在的意味,与周围纯粹的“剥夺”和“虚无”格格不入。
是了!这就是侯景规则中唯一的“非饥饿”锚点!是这片规则时空,作为“台城”这一历史地点本身所蕴含的、属于华夏文明城池防御、秩序坚守的底层概念,在规则畸变下未被完全吞噬的残渣!是这座城,在无数次兵燹中依旧屹立的“根”!
找到它!融合它!或者……引导它!
这不是命令,而是求生的本能,是历经十一重炼狱后对规则本质的直觉!
谢昭残存的意志,如同触手,小心翼翼地、艰难地伸向那点金光。他不敢用力,生怕这最后的希望如同泡沫般碎裂。他的意志中,携带着那对抗归墟的临时架构信息,携带着华夏国运反馈的微弱暖流,携带着他从始至终未曾彻底熄灭的文明存续之火。
接触的刹那——
没有爆炸,没有冲突。
那点金光,如同找到了失落已久的钥匙孔,又或是感知到了同源的气息,自然而然地、轻柔地融入了谢昭的意志。
轰!
并非力量上的灌注,而是信息层面的冲刷!
一段极其简练、却沉重无比的规则真意涌入他的感知:
【城在人在,城破人亡。】
【血肉砖石,皆可为城。】
【意志不熄,烽火不灭。】
这不是具体的规则条文,而是更高层面的规则概念,是关于“坚守”的原始定义!是玉璧、是睢阳、是襄阳……是无数华夏坚城在历史血火中凝聚的精神,于规则层面的显化!
它太微弱,不足以对抗整个侯景的饥饿规则场。但它提供了一个坐标,一个出口!
就在谢昭的意志与这“坚守”概念融合的瞬间——
“嗡!”
外界,那吞噬一切的饥饿漩涡核心,猛地剧烈震颤了一下!侯景那由无数面孔构成的漩涡本体,发出了惊疑不定的咆哮。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一个“异物”,一个带着令他极度厌恶的“秩序”与“坚守”气息的东西,不仅在他的归墟内部没有被消化,反而窃取了他规则中唯一一点“非他”的根基,并试图……定位!
定位何处?
定位与此地规则属性截然不同,却同属华夏文明“坚守”概念极致体现的另一个规则时空节点!
谢昭感受到了那股强大的牵引力!来自冥冥之中,来自规则网络的深处。目标——西魏,玉璧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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