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阳殿前的“凝视”酷刑,不知持续了多久。当那低沉威严的号角声再次响起,宣告本次值守结束时,几乎所有幸存的士兵都如同虚脱般,瘫软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仿佛刚从溺水的边缘挣扎回来。
每个人的眼睛都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血丝,干涩、刺痛、视线模糊是最普遍的后遗症。更有甚者,因为精神过度紧绷和体力透支,直接昏厥过去。没有人说话,广场上只有一片劫后余生的沉重喘息和压抑的呜咽。
谢昭也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和脱力。即便他找到了取巧的方法,那种持续对抗规则冲击、精密控制眼球肌肉的消耗依旧是巨大的。他靠着冰冷的廊柱,缓缓坐下,闭上眼睛,尽可能快地恢复着精力。
胸口那半块玉佩,在值守结束时,那丝与殿内阴影的隐晦联系也随之切断,恢复了冰冷沉寂。但那短暂的联系,以及窥见的疑似“寄生”现象,如同一个冰冷的楔子,钉入了他的思绪。
幼主……或许早已不是需要护卫的对象,而是这饥饿规则的核心组成部分,甚至可能是……被操控的傀儡?那么,他们这些禁卫的“职责”,其意义何在?仅仅是为了维持这套规则运转的“祭品”吗?
饥饿,如同永不熄灭的余烬,再次开始灼烧他的肠胃,提醒着他最现实的生存危机。上一次分食的那一点点肉糜带来的能量,早已在这次残酷的值守中消耗殆尽。
时间,在饥饿与疲惫的煎熬中缓慢流逝。肉糜云的光芒似乎永远停留在那令人压抑的暗红色调,无法判断具体的时辰。
就在众人几乎要被疲惫和饥饿彻底压垮时——
轰隆隆!
一阵沉闷的、仿佛巨石摩擦的巨响,从台城外墙的方向传来!紧接着,是某种巨大重物拖曳地面的刺耳噪音,以及……隐隐约约的、非人的咆哮和狂笑?
所有士兵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惊动,挣扎着抬起头,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脸上充满了惊疑不定。
老什长脸色一变,侧耳倾听片刻,沙哑道:“是……是那些围城的叛军!那些‘罗刹’!”
罗刹?规则映射下的苏峻叛军?
很快,更加清晰的声音传来,那非人的咆哮声中,竟然夹杂着字正腔圆、却充满了戏谑和恶意的喊话声,如同经过某种扩音规则的处理,清晰地传入了台城内部:
“喂!里面的晋军听着!”
“尔等皇帝小儿,早已饿得啃食殿柱了吧?哈哈哈哈哈!”
“我大军主帅,苏镇西(苏峻)仁德!念尔等皆是晋室子民,不过是被奸佞裹挟,困守孤城,实在可怜!”
“特此!分尔等一口‘羹’食!”
话音未落,只见数个黑点从城外被高高抛起,划过一道抛物线,越过宫墙,“噗通”、“噗通”地砸落在台城内部的空地上!
那竟然是几个还在冒着腾腾热气的大木桶!桶身沾满了暗红色的、粘稠的、疑似血迹的污秽,桶口用粗糙的木板盖着,但依旧有浓郁到令人发指的肉香气逸散出来!
那肉香,与宦官分发的肉糜香气类似,但却更加狂野,更加腥臊,仿佛掺杂了某种野兽的气息,刺激得所有饿疯了的人肠胃再次疯狂抽搐起来!
“是吃的!”
“外面扔进来的!”
“叛军……叛军给的?”
士兵们瞬间骚动起来,眼中再次冒出贪婪的绿光,挣扎着想要爬起来扑向那些木桶!饥饿已经快要摧毁他们最后的理智和警惕。
“都别动!”老什长声嘶力竭地吼道,试图维持秩序,但他的声音在巨大的诱惑面前显得如此无力。甚至连他自己,看着那些木桶,喉结也在剧烈滚动。
城外的狂笑声再次响起,充满了戏谑和残忍:
“怎么?不敢吃?怕我等下毒?”
“哈哈哈哈!放心!要杀尔等,何必浪费粮食?只需再围困几日,尔等自会化为饿殍!”
“此乃‘诚意之羹’!食之,愿降者,可自缚出城,我军必不加害,还有饱饭可食!”
“若不愿降……呵呵,也能做个饱死鬼嘛!总好过饿得啃食同袍吧?哈哈哈哈哈!”
恶魔的低语!
这所谓的“罗刹分羹”,其恶毒之处在于,它精准地击中了所有人内心最深的恐惧和渴望!它给你一个看似“选择”的机会,实则是在摧毁你最后的精神防线!
是坚守那虚无缥缈的忠义,活活饿死,甚至可能陷入人相食的地狱?
还是放下武器,接受叛军(规则化身)的“恩赐”,换取一丝苟延残喘的机会?
巨大的诱惑和更巨大的恐惧,如同两只巨手,撕扯着每个人的灵魂。
立刻就有几个彻底被饥饿压垮的士兵,哭嚎着:“我受不了了!我要吃!投降就投降!” 他们连滚爬爬地冲向最近的一个木桶,疯狂地掀开桶盖!
更加狂暴的肉香瞬间爆发出来!
桶内,是剧烈翻滚的、更加粘稠、颜色更深、几乎如同凝固血液般的肉羹,里面甚至能看到一些未曾完全煮化的、带着皮毛或指甲的可疑碎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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