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言蘅抬眼,目光清正:“父亲,朝露姑娘虽身在乐籍,却洁身自好,卖艺不卖身。儿子与她只是探讨诗文,品评琴画,并无逾矩之行。心中皎皎,何惧人言?”
“狡辩!”一位长老重重顿着拐杖,“探讨诗文?侯府世子与青楼妓女探讨诗文说出去谁信?”
“即便无苟且之事,这般往来已是自贬身份!你可知你是太后内侄,将来要承袭家业,光耀门楣的!你的婚事岂能由你胡来?”
张言蘅背脊挺得越发直:“儿子从未胡来。朝露姑娘蕙质兰心,儿子敬她重她。若论门第,她或许不是父亲和娘亲期望出身高门大户的千金小姐,但儿子不介意。”
“我们张家早已被圣上忌惮,不宜再迎娶高门贵女,父亲想要儿子光耀门楣,娶一个贵女为妻,但儿子觉得要光耀张家的门楣并不需要靠娶一个世家贵女来实现。”
“儿子自认学识,见识并不差,若走科举,儿子一定能高中进士,届时儿子也能光耀门楣。”
“而且儿子是真心心悦朝露,想娶她为妻的。”
“好一个心悦!”张母气得发抖,“言蘅,你真是被鬼迷了心窍!”
“就那般风尘女子惯会伏低做小,曲意逢迎,无非是看中你的家世地位,妄图攀附!你竟当真?”
“她并非如此。”张言蘅语气坚定,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母亲,您未曾见过她,不知其品性。”
“我不必见!”张母厉声道,“我只看结果!张家绝不容这样的女子入门!你立刻与她断了往来,否则……”
“否则如何?”张言蘅抬眼,眸中已有凉意。
一直沉默的族长,亦是张言蘅的叔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却带着千钧之力:“否则,张家能让她在淮城消失得无声无息。”
“言蘅,你是个聪明孩子,当知家族之力,碾碎一个无依无靠的官妓,如同碾死一只蚂蚁。”
张言蘅浑身一震,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
他可以不顾声名,不畏责罚,却无法不顾及朝露的性命。
他猛地抬头,看向堂上每一位至亲长辈,他们眼中只有家族的冷硬利益和不容置疑的权威,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
他的反抗,他的坚持,在“让她消失”这四个字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一股冰冷的绝望沿着脊椎攀升,死死扼住了张言蘅的喉咙。
他沉默了许久许久,久到烛火噼啪一声爆响。
他终于缓缓低下头,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地砖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响。
再抬头时,眼底所有光亮都已寂灭,只剩一片死灰。
“……儿子,”张言蘅的声音干涩沙哑,仿佛每一个字都碾着碎玻璃吐出,“遵命。”
张言蘅妥协了。
为了保住朝露的命。
此后,张言蘅再未踏足碧云阁。
不久,张家与另一高门望族订下亲事的消息传出,锣鼓喧天,聘礼浩浩荡荡,绵延数里。
朝露在阁中听闻消息时,正在调琴弦,琴弦猝然崩断,在她指尖勒出一道血痕。
她怔怔地看着那血珠渗出,竟不觉得疼。
窗外喧嚣的喜庆之声阵阵传来,与她屋内的死寂形成了残忍的对比。
她等了他很久,没有等来只言片语的解释,只等来了他凤冠霞帔、迎娶他人的消息。
朝露的心像是被生生剜去了一块,冷风呼呼地往里灌。
不哭,不闹,默默将所有尚未宣之于口的情愫硬生生碾碎,埋入不见天日的深渊。
三个月后,大红喜字刺目地贴满了张府的每一个角落。
吹吹打打的喜乐声响彻云霄,张言蘅穿着大红喜服,面容平静无波,唯有眼底深处是一片荒芜的枯寂。
他依着礼数完成了所有仪式,像个精致的木偶。
婚后,张言蘅愈发沉默寡言,终日与书卷为伴,却再也看不进一个字。
他对着新婚妻子相敬如宾,却也仅止于此,心门早已彻底封锁。
那原本健壮的身子在无望的沉寂中一点点熬干,如失去水源的竹,迅速枯萎下去。
不过短短数年,一个梧桐叶落尽的秋日,这位曾惊艳淮城的才子便郁郁而终,英年早逝。
至死,他窗前的小几上,还放着一本未看完的诗集,里面夹着一枚早已干枯的、不知名的花瓣。
朝露听闻张言蘅的死讯时,没有哭,只是对着窗外枯坐了一整夜。
天明时,她的鬓角依稀染了霜色。
朝露依旧留在碧云阁,弹她的琴,跳她的舞,只是眼底再也没有了光,像一口枯竭的井,寂寂然地困在了这方寸之地,直至岁月尽头。
覃故作为一个沉默的旁观者,看尽了这场情事的绚烂与寂灭。
他等待着执念凝聚成笼,然而,预想中的强烈波动并未在朝露或张言蘅逝去之时出现。
“笼仍在……”覃故蹙眉,感受到周遭那股因执念而凝固的时间之力依旧存在,并未因两人的悲剧终结而消散。
他感到愕然的同时又有些挫败,“怎会?难道笼主并非他二人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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