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挂着“刻律德菈贴身暗卫”的名头,一般看来该是份体面差事,可他手里的月钱,实则是按侍卫官的品级算的。
这俸禄说多不多,够日常用度已是勉强,想在城里寻处像样的住处,便得往边缘些的地方找。
他站在院门口,指尖摩挲着褪色的木门栓,心里却算着另一笔账——母亲的药钱,日常的柴米油盐,还有……若将来真要添口人,这点俸禄怕是远远不够。
阳光透过槐树叶落在他肩头,红眸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郁,随即又被惯常的冷寂覆盖。他推开木门,抬脚走了进去,廊下的木板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玄霄蹲在院里修补松动的木梯,手里的刨子磨得木头簌簌掉渣。
午后的阳光晒得人发懒,他却忽然想起刻律德菈先前几次提过的话——“你的俸禄太低了,按暗卫的职级提一档吧”
“库房里有批新铸的银币,给你补些月钱”。
那时他总是什么理由都想得出来:
“暗卫本就该低调,俸禄太高扎眼。”
“侍卫官的饷银够花了。”
甚至干脆找借口转身就走,连多一句对话都觉得局促。
此刻手里的刨子顿了顿,木刺扎进掌心也没察觉。
他望着墙根处刚冒头的青苔,喉结轻轻动了动——若是那时没那么犟,接下那份提上来的俸禄,是不是就能在离城中心近些的地方挑座房?母亲看病也能少些奔波,冬日里烧炭也能大方些。
更重要的是……他那时总想着离她远些,刻意划清界限,却没料到如今心里这说不清道不明的牵绊,竟让当初那些“减少接触”的念头,都成了此刻隐隐的悔意。
他甩了甩头,把刨子重新按在木头上,木屑纷飞中,红眸里的情绪又沉了下去,只余下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混在蝉鸣里散了。
少年时总觉得,一身武艺、一腔孤勇便抵得过世间万物。那时刻律德菈要提他俸禄,他只觉是种束缚,想着凭自己的本事,粗茶淡饭也能活得硬气,何必沾那份“特殊”?
可如今站在这简陋的小院里,算着母亲下个月的药钱,想着冬日里能不能给窗纸加层棉絮,才懂了少年人的轻狂有多单薄。
所谓风骨,在柴米油盐的琐碎里,在母亲咳嗽时皱起的眉头上,竟显得如此无力。
他望着天边渐沉的暮色,红眸里掠过一丝自嘲。原来纵是曾以为刀枪不入的性子,到头来,也会被这实实在在的生计磨出几分妥协。
败给的哪里是资本,不过是年少时不屑一顾,如今却不得不低头的现实。(??ω??)
玄霄望着墙根处刚被雨水泡软的泥块,轻轻叹了口气。
好在留在刻律德菈身边当值,宫里头包吃包住,省去了不少开销。
每月按侍卫官品级发的利衡币,大多能攒下来给母亲抓药,里头那味“星髓草”极金贵,单是这一味,便要耗去近半月的利衡币——那些沙砾般的细小砝码,攒在皮囊里沉甸甸的,却仍不够填补这缺口。
他摸了摸腰间那只磨得发亮的皮袋,里面零散的利衡币碰撞着,发出细碎的声响。
红眸暗了暗,看来往后值完夜,得去城北的货栈帮着清点货物了,听说那里按件计酬,给的是实打实的利衡币。
或是休沐时去城郊的采石场,虽累些,但砸碎的矿石里偶尔能捡到伴生的晶石,卖给商人也能换些砝码。
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廊下的木柱,留下几道浅痕。从前总觉得为这些砂砾般的货币奔波太过琐碎,如今却不得不为每一枚利衡币盘算。
暮色漫进院子,老槐树的影子斜斜铺在地上,像他此刻缠缠绕绕的心事。
罢了,琐碎便琐碎些。只要能凑够药钱,让母亲的咳嗽轻些,这点辛苦又算什么。
玄霄抬头望了眼天边悬着的正阳,日头正盛,晒得地面蒸腾起细碎的热浪。
他拍了拍衣襟上的尘土,心里盘算了片刻——采石场这个时辰该正忙,若是去得早,或许能多揽些活计。
他锁好院门,转身往城郊的方向走。脚下的土路被晒得滚烫,踩上去有些灼脚,他却浑不在意,步子迈得又大又稳。
路过岔路口时,隐约能听见远处采石场传来的叮当声,那声音混着风里飘来的粉尘气,倒让他心里踏实了几分。
毕竟采矿挣来的利衡币来得实在,一枚枚沙砾般的砝码攒起来,总能离母亲的药方更近一步。
阳光落在他挺直的背脊上,将影子压得很短,像根绷紧的弦,一头拴着生计,一头牵着不敢怠慢的日子。
玄霄沿着城郊的土路往前走,鞋底碾过晒干的草屑,发出细碎的声响。日头正烈,晃得人眼晕,他却忍不住反复琢磨——那药草的价格,真的要贵到这个地步吗?
前几日去药材铺问价,掌柜捻着那株星髓草,说这是从南边山谷里采来的,经了三拨商人才运到城里,单是路费就耗去不少利衡币。
他当时没多问便退了出来,可此刻越想越觉得蹊跷。
会不会是自己听错了?或是掌柜见他面生,故意抬了价?
他踢开脚边一块小石子,石子滚出老远,撞在路边的岩石上。
红眸里掠过一丝犹豫——若是真有那般贵,往后怕是要在采石场多耗上几日;可若是能找到更便宜的渠道……
阳光晒得脖颈发烫,他抬手抹了把汗,脚步却没停。不管怎样,先去采石场挣些利衡币再说。等攒够了数,再去别家药材铺问问,总能弄明白的。
只是那沙砾般的利衡币在心里滚来滚去,总让他觉得,这生计里的算计,比采石场的石头还要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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