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皇后的病情,如同冬日冻土下悄然萌发的微弱草芽,虽未破土见日,却真实地焕发着一线生机。这线生机,不仅牵动着朱元璋父子之心,更如一面微妙透镜,映照出深宫与朝堂间诸多人心隐秘。
坤宁宫深处,凤榻之侧。
朱元璋屏退了左右,独自坐在榻前的绣墩上。连日不眠不休的守候与朝政的劳心,让他看起来苍老了许多,鬓角华发丛生,但那帝王的威仪却愈发沉凝,如同饱经风霜而更显嶙峋的山岩。他握着马皇后那只依旧瘦削却不再冰冷彻骨的手,低声絮语,仿佛又回到了当年濠州城中,那个向妻子诉说军中烦恼的朱重八。
“……妹子,你快些好起来……”他的声音沙哑,带着罕见的疲惫与柔软,“标儿的身子骨还是那样弱,咱看着心疼……朝堂上那帮子人,哼,一个个看着恭顺,肚子里不知打着什么算盘……北边还在打,蓝玉那杀才倒是能打,就是太能惹事……咱这心里,累得慌……”
这些话语,他绝不可能对任何臣子、甚至儿子诉说,唯有在这昏睡的发妻榻前,才能流露出丝毫脆弱。马皇后自然无法回应,但那平稳的呼吸,似乎就是一种无声的慰藉。朱元璋就这样说着,时而沉默,时而叹息,将积压的心事稍稍倾吐。这一刻,他不是洪武大帝,只是一个期盼妻子醒来的普通丈夫。然而,每当他的目光扫过殿外,那丝脆弱便会迅速被惯有的猜忌和冷厉所取代。他知道,无数双眼睛正盯着这里,他不能真正放松。
东宫,芷兰苑。
太子朱标的精神稍好,已能在内侍搀扶下于苑中缓行片刻。太子妃常氏陪伴在侧,脸上忧色稍减。
“听闻母后今日脉象又平稳了些,太医说若能一直如此,苏醒有望。”朱标望着坤宁宫的方向,眼中满是殷切的期盼。
“是啊,真是苍天庇佑,祖宗显灵。”常氏轻声应和,小心地为他拢了拢披风,“殿下也需好生将养,母后醒来若见您还是这般清瘦,定要心疼的。”
朱标点点头,随即又轻咳两声,叹道:“只是朝中事务繁杂,北伐耗饷巨大,父皇心力交瘁,我却不能分忧,实在于心难安。”他虽仁厚,却并非不知政事,只是如今的身体状况,让他徒叹奈何。
常氏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低声道:“朝政自有父皇圣裁,殿下当前以凤体为要。只是……只是允炆那孩子,近日读书似有些怠惰,陛下问起时,妾身不知该如何回话……”她巧妙地将话题引向敏感处,试探着丈夫的态度。
朱标闻言,眉头微蹙,沉默片刻道:“允炆还小,性情怯懦些也是常情,不必过于苛责。好生教导便是,一切……待母后康复再说。”他仁厚,不愿以恶意揣测幼弟,但也并非毫无察觉,只是眼下实在无力也无心去处理这些。
武英殿偏殿,胡惟庸值房。
烛火摇曳,映照着胡惟庸晦明不定的面容。他对面坐着的是御史中丞陈宁,乃是其心腹智囊。
“相爷,皇后娘娘病情好转,陛下心绪渐平,于朝局而言,似是好事。”陈宁低声道,“然则,陛下对那‘奇药’来源的调查,似乎并未放松,检校的活动反而更加隐秘频繁。下官担心……”
胡惟庸慢条斯理地拨弄着茶盏盖碗,淡淡道:“陛下之心,深如渊海,岂会因一时之喜而尽弃疑虑?查,让他查去。那药来得蹊跷,本相也好奇得很。只是……”
他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只是这查案之风,或许亦可为我所用。北伐耗费甚巨,军中赏赐无度,户部郁新那边已是捉襟见肘,屡次上书请求核减。陛下正在兴头上,自是驳回。但若此时,有些关于边将贪墨军饷、虚报战功的风声,恰到好处地传入毛骧耳中……你说,陛下是会继续全力支持北伐,还是会先停下来,查一查他倚重的将军们?”
陈宁眼睛一亮:“相爷高见!如此一来,既可稍抑边将气焰,缓解国库压力,亦可……让陛下的注意力,从朝堂之上,稍稍移开些。”
胡惟庸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此事需做得隐秘,引线要长,火要慢烧。让都察院那边几个信得过的御史,从核验地方供应北伐粮草的账目入手,‘偶然’发现些蹊跷之处即可,不必直接指向哪位大将。”
“下官明白!”
幽谷基地。
朱橚看着最新传来的密报,眉头紧锁。密报不仅包含了母亲脉象的细微变化(持续向好但缓慢),更重点提及了朱元璋秘密加大调查力度,以及胡惟庸一党近日似乎在暗中收集北方军需粮草账目消息的异常动向。
“父皇果然从未真正放心……”朱橚叹了口气,“还有胡惟庸,他这是想借刀杀人,搅浑北伐之水?”
刘纯在一旁道:“王爷,后宫之事,有戴权、李忠周旋,娘娘凤体既稳,暂无大碍。倒是这朝堂之争……若真让胡相借此扳倒一两位边将,恐怕于国于边,皆非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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