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是嫌药粉沾手了？”乳母连忙拿来湿帕子。
朱橚却拼命摇头，依旧指着平安的手和水盆，情绪激动。
平安对朱橚的命令几乎形成本能反应，虽不解，但仍立刻走到水盆边，用皂角仔细清洗双手，甚至反复搓揉。
朱橚紧张地盯着他的手和水盆。那丝怪味似乎随着清洗淡去了。
但他不敢大意。慢性毒药往往剂量极微，一次接触或许问题不大，但若长期积累……
他必须弄清楚那铜钱的来源！可如何询问？平安自己可能都不知道毒从何来。
接下来的几天，朱橚严密监控平安的状态，并禁止他再接触任何外来物品。平安虽不明所以，但严格执行。
同时，朱橚立刻通过刘纯（以“近日心神不宁，恐有外邪”为由），要来了一些甘草、绿豆、金银花等通用解毒药材，让平安每日煎服少许。
然而，杜安道的阴谋并非只有一击。他见平安并未如预期般迅速衰弱，猜测第一次下毒可能失败或剂量不足，便启动了第二方案。
这一次，他利用掌管宫廷用度的职权，将一种经过特殊炮制、掺入了微量慢牵机毒素的炭笔，混入了一批即将分发至各宫低等太监处、用于记账划线的普通炭笔中。这种炭笔毒性更弱，但长期接触研磨后的炭粉，通过呼吸和皮肤吸收，同样能达到慢性中毒的效果。而平安，恰好需要时常使用炭笔记录药材名称。
毒谋如同无声的蛛网，从两个方向悄然罩向平安。
朱橚虽警惕，却暂时未能察觉这第二重的威胁。他只是凭借对药物的敏感，隐约觉得平安研磨那些新领来的炭笔时，空气中的粉尘似乎带着一丝不祥的滞涩感，但他无法确定。
危机步步紧逼。朱橚意识到，不能再被动防御，必须想办法揪出下毒的黑手，至少也要斩断毒源。
他决定动用那条尚不成熟的“伙房线”，进行一次冒险的试探。
他让平安留意，下次王老倌来时，发出代表“有苦”和“消息”的咳嗽声组合，并且将一根苦瓜的蒂柄刻意折断。
王老倌收到信号后，次日送菜时，在那一堆青菜中，有三棵被刻意用草绳缠成了特殊的结。
朱橚解读出信号：有消息，关于“青”（清？青囊？或代指某事/某人）的麻烦。
这信号太过模糊。朱橚需要更具体的信息。他决定给予更明确的指示。
又一日，当王老倌卸菜时，朱橚被抱到近处。他手中玩着一个药囊，忽然“失手”掉落在王老倌的菜筐旁。药囊散开，里面主要是安神的茉莉干花，但隐约可见一两片黑色的、形状特殊的药材碎片——那是鸟头的碎片（极度危险，朱橚极其小心地包裹着）！
朱橚发出代表“危险”和“小心”的咳嗽声，目光死死盯着王老倌。
王老倌捡起药囊的手猛地一抖，脸色瞬间煞白！他认不出那黑色碎片是什么，但五皇子如此郑重警示，且那碎片看着就令人心悸，他立刻明白事关重大！
他飞快地将药囊收好，不敢多看朱橚，低着头，用颤抖的手将菜筐收拾好，匆匆离去。
朱橚的心也提了起来。这是一次极其危险的举动，几乎等于明示。他在赌，赌王老倌的忠诚和胆识，赌他能理解自己在追查一件极其“危险”的、可能与“毒”有关的事情。
宫外，王老倌惊魂未定。他捏着那药囊，如同捏着一块烧红的烙铁。他不懂那么多弯弯绕，但他知道五皇子在查要命的事，需要他帮忙。想起五皇子的恩情，老倌把心一横。
他没有能力直接调查侯府或深宫，但他有他的路子——他那个在永嘉侯府后厨做帮工的表侄女。
几天后，通过层层辗转，一个模糊却令人心惊的消息，伴随着一把看似普通的、来自侯府后厨的烂韭菜（代表“久”、“坏消息”），被悄悄送回了坤宁宫的菜篮。
消息指向了一个令朱橚浑身发冷的名字——永嘉侯府！是朱亮祖？他为何要毒害平安？是为了报复之前疥癣之事觉得丢脸？还是与杜安道有了勾结？
迷雾更深，毒谋的背后，似乎牵扯进了更庞大的势力。 庖厨暗线，初试锋芒，却钓出了意想不到的巨鳄。 稚嫩的夜枭，能否在这突如其来的狂风恶浪中，护住自己的羽翼？
（第三十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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