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纯却心中一动。他联想到了朱橚之前对药性的“直觉”,又见皇子如此惊恐,莫非真有什么不洁之物冲撞了?他忙道:“娘娘,殿下屡受惊吓,神魂不安,或易见幻视。老臣观殿下所指方向,阴湿之处或生虫豸,不若取些雄黄粉,在庭院四周洒扫一番,既可驱虫,亦可辟邪安神。”
雄黄!朱橚心中猛地一跳!刘纯竟然主动提到了雄黄!这正是平安之前试图制备的药物之一!
马皇后此刻只想安抚儿子,闻言立刻点头:“便依院使所言。快去取雄黄来!”
方才的危机似乎被朱橚的“受惊”和刘纯的“建议”巧妙地遮掩了过去。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驱虫辟邪”这件事上。
朱樉觉得无趣,哼了一声:“真是麻烦。”便不再关注平安,转而打量起静思斋内的摆设。
朱棡则目光微闪,若有所思地看了看仍在抽噎的朱橚,又看了看跪在地上惊魂未定的平安,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并未多言。
很快,太监取来了雄黄粉。刘纯亲自指挥着宫人在庭院四周小心洒扫,尤其是朱橚方才所指的墙角树根等阴湿之处。
平安依旧跪在原地,无人理会他。但他低垂的眼眸中,却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以及对五皇子机智的无比震撼与感激!五皇子不仅化解了危机,竟然还顺势为他们获取了急需的雄黄粉!虽然这雄黄是宫中所供,并非他私下制备,但在此刻,这无疑是雪中送炭!
洒扫完毕,庭院中弥漫开雄黄特有的气味。
朱橚也渐渐“平静”下来,依偎在母亲怀里,似乎真的安心了不少。
朱樉和朱棡又略坐了片刻,说了些不痛不痒的场面话,便起身告辞。马皇后显然也松了口气,并未多留。
两位皇子离去后,静思斋的气氛依旧未能完全放松。马皇后叮嘱刘纯和平安务必更加小心伺候,又严令宫人守好门户,方才忧心忡忡地回了坤宁宫。
经此一闹,静思斋的守卫似乎更加严密了。但幸运的是,再无人提起平安手上药粉之事。
当日下午,平安在煎药后,按照惯例收拾器具,清理药渣。他极其自然地将洒扫后剩余的、沾染了泥土的雄黄粉小心地收集起来,混入药渣之中,准备一并处理掉。这个举动合情合理,并未引起监视太监的怀疑。
而只有他和朱橚知道,这些被“污染”的雄黄粉,经过简单的淘洗和重新研磨,将成为他们秘密药库中的第一份像样的储备!
夜再次降临。
外间宫女的呼吸声均匀而深沉(或许有平安安神散的功劳)。
朱橚毫无睡意。白日里的惊险一幕仍让他心有余悸。朱樉的粗暴和怀疑,朱棡那若有所思的眼神,都让他感到不安。兄弟之情在这深宫之中,显得如此脆弱和微妙。
更重要的是,经过此事,他意识到平安的处境比他想象的更加危险。一旦离开静思斋这个相对封闭的环境,回到太医院那龙潭虎穴,平安随时可能因为任何一点疏忽而万劫不复。
他必须加快速度!必须尽快让平安具备一定的自保能力,甚至……反击的能力。
而白日里获得的雄黄,是一个开始,但还远远不够。雄黄主要用于解毒杀虫辟秽,对付人,还需要更有效的东西。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窗外。庭院中的植物在月光下投下斑驳的影子。那里或许还藏着其他的秘密。
例如……那几株看似无害的、开着白色小花的植物。如果他没认错,那应该是……
他的心跳微微加速。
一个更加大胆,也更加危险的念头开始在他脑中成形。
与此同时,遥远的北三所方向,一声极其轻微、仿佛夜枭啼叫却又略显怪异的声音,划破了夜的寂静,很快又消散无踪。
仿佛是对静思斋白日风波的某种遥远回应。
深宫之夜,从不安宁。 兄长风波暂平,然暗室筹谋方兴。 雏枭羽翼渐丰,已露攫人之爪牙。
(第十三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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