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的三月,是被细雨和花香泡透的。马骥背着洗得发白的行囊站在瘦西湖畔时,牛毛般的雨丝正斜斜织着,将岸边的琼花染得莹白透亮,花瓣上坠着的水珠像碎钻,风一吹便簌簌滚落。湖面泛着粼粼波光,画舫凌波而过,乌篷船的橹声欸乃,混着远处酒楼飘来的丝竹声,漫成一片温柔的絮语。
他指尖摩挲着胸口的挂坠,这枚伴随他穿越数个时代的信物,此刻正透着温润的暖意,像是早已感知到离别的气息。行囊里揣着三样东西:货栈老板老周塞给他的“运河”玉佩,边缘被岁月磨得光滑;李太白题赠的诗稿,墨迹还留着淡淡的松烟香;还有陈老爹给的炒花生,用粗布袋子装着,沉甸甸的,带着烟火气。
“马小郎君,真要走?”身后传来熟悉的吆喝声,马骥回头,见小吃摊的王婆婆提着竹篮走来,篮里装着刚煎好的扬州炒饭,油纸包着,还冒着热气。王婆婆的头发已染霜白,脸上的皱纹里嵌着笑意,“这三月的琼花开得正好,再过几日便是‘虹桥修禊’,多少文人墨客都盼着这热闹,你倒选在这时走。”
马骥接过温热的炒饭,鼻尖一酸。这三个月来,他几乎天天来吃王婆婆的炒饭,米粒颗颗分明,虾仁鲜嫩,火腿咸香,总能在他累得直不起腰时,给足暖意。“婆婆,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他笑着说,“等我回来,还吃您的炒饭,加双份虾仁。”
王婆婆拍了拍他的手背,眼里闪着泪光:“好,婆婆等着。这袋糖蒸酥酪你带着,路上饿了吃。” 她递过一个小陶罐,里面是冰镇的酥酪,甜香扑鼻。
谢过王婆婆,马骥沿着湖岸往前走。雨渐渐停了,阳光从云层里漏出来,洒在青石板路上,映出斑驳的光影。岸边的柳树抽出新绿,枝条垂在水面上,像是少女的发丝;卖花姑娘提着竹篮走过,吆喝声清脆:“琼花、茉莉,新鲜的香花嘞!” 她见马骥驻足,递过一束琼花:“郎君要走?这花带在路上,留个念想。”
马骥接过琼花,花瓣洁白,香气清雅,他小心翼翼地插进行囊的缝隙里。走到虹桥时,远远就看见醉仙楼的幌子在风中摇摆,“太白遗风”四个大字格外醒目。他想起自己在诗板上题的打油诗,脚步不由得慢了下来。
刚走到酒楼门口,就被一个熟悉的声音喊住:“马兄!” 李太白撑着油纸伞走来,青衫被雨打湿了边角,却依旧气度不凡。他手里拿着一卷麻纸,递过来:“昨日听闻你要启程,连夜写了首诗送你。”
马骥展开麻纸,上面是李太白遒劲的字迹:“烟花三月送君行,运河帆影逐浪轻。此去若逢新酒熟,莫忘扬州旧笛声。” 墨迹淋漓,字里行间满是惜别之意。“李公,晚辈何德何能,劳您费心。”马骥躬身行礼,声音有些哽咽。
李太白笑了笑,指着诗板的方向:“你的‘胡饼诗’还在上面呢,昨日有个北地来的商人,见了竟拍案叫绝,说写出了他心中的市井烟火。”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深邃,“你看透了这盛世下的暗流,却依旧珍惜眼前的烟火,这份通透,比许多文人都强。”
马骥想起码头那些节度使的漕船,想起老周摘货栈牌匾时的无奈,想起陈老爹肩膀上的老茧,心里泛起一阵酸楚。“晚辈只是个过客,有幸见识这扬州的繁华,也见过繁华背后的艰辛。”他轻声说,“只是不知日后归来,这运河的水,还是不是如今这般清。”
李太白叹了口气,望着远处的运河:“世事如流水,哪有一成不变的?但只要这运河还在,扬州的烟火气就不会散。” 他拍了拍马骥的肩膀,“去吧,若日后想起扬州,便想想这三月的琼花,想想醉仙楼的酒,想想诗板上的打油诗。”
与李太白告别,马骥走到诗板前。他的打油诗还在,旁边多了几行新题的字迹,是个不知名的食客所写:“俚语亦含真性情,胡饼香里见平生。他年若问扬州事,先忆虹桥踏歌声。” 几个书生正围着诗板议论,有人笑着说:“这马骥定是个懂生活的,‘炒饭一碗顶呱呱’,说得实在!”
马骥看着自己歪歪扭扭的字迹,忍不住笑了。他在这个时代,没留下什么惊天动地的功绩,只留下了一首俚俗的打油诗,却意外地被人记住,这或许就是最珍贵的念想。他对着诗板深深鞠躬,像是在告别,也像是在感谢——感谢扬州包容了他的粗鄙,感谢这里的人读懂了他的真心。
走到码头时,夕阳已经西斜,将运河染成了金红色。老周正站在货栈门口等他,手里拿着一个包袱:“这里面是几件换洗衣物,还有些干粮和碎银,你路上用。” 他的货栈已经关门,牌匾躺在地上,蒙着一层薄尘,“我也要回老家了,这运河的生意,做不下去了。”
“周叔……”马骥接过包袱,心里沉甸甸的。老周经营货栈三十年,把一辈子的心血都投在了这里,却终究敌不过藩镇的强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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