舱门隔绝了外界的纷扰,简易的隔音禁制营造出一片独立的静谧。他站在房间中央,环顾这方小小的、却堪称穿越以来最“安全”的私人空间。秀山观商会的名头,飞舟本身的防御,以及张玄陵那深不可测的实力,共同构成了一道无形的屏障,将泰拉世界无处不在的危险与厮杀暂时阻挡在外。
紧绷了半年多的神经,如同过度拉伸的弓弦,终于在这一刻,感受到了可以稍稍松弛的可能。自从莫名来到这个世界,从最初的茫然挣扎,到吞噬灵魂获得力量,再到反噬加剧、陷入疯狂、制造屠戮……每一天都游走在生死边缘,每一夜都被混乱的梦境与灵魂的灼痛所折磨。深度而安稳的睡眠,早已成为一种遥不可及的奢侈。
此刻,在这航行于云端的飞舟之内,在相对安全的商会庇护下,一股难以抗拒的疲惫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淹没了他的意志。他需要休息,不仅仅是身体的,更是灵魂的。他需要一场毫无戒备的、彻底的沉眠,来修复那千疮百孔的精神。
他不再犹豫,甚至没有进行任何修炼或冥想,只是简单地脱下破损的外袍,将自己放倒在铺着柔软兽皮的床榻上。几乎是头颅接触枕头的瞬间,意识便如同断线的风筝,迅速坠入了无边的黑暗与宁静之中。他主动放开了对所有杂念的压制,任由那纯粹的倦意将他拖入沉睡的深渊。
没有噩梦的侵扰,没有灵魂反噬的隐痛,没有记忆中血腥画面的闪回。这一次的睡眠,深沉、黑暗、如同回归母体般安宁。时间失去了意义。
不知过去了多久,他的意识才如同潜水者般,从极深的黑暗中缓缓上浮。
眼皮沉重地颤动了几下,最终艰难地睁开。舱室内明珠散发出的柔和白光映入眼帘,不刺眼,却让他恍惚了一瞬。大脑一片空白,随即,如同生锈的齿轮开始缓慢转动,记忆和感知逐渐回归。
他首先感受到的是一种久违的、由内而外的松弛感。虽然灵魂深处的隐患依旧存在,那股被“清心定魂丹”压制下的混乱潜流仍在深处蛰伏,但精神上的疲惫感确实被扫清了大半,思绪变得清晰了许多。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捕捉到了床榻旁桌子上的一个身影。
是玄墨。
那只漆黑夜枭,不知何时已然醒来。它安静地站立在桌面上,收拢着双翼,原本凌乱暗淡的羽毛似乎恢复了一些光泽,虽然依旧能看出病态的虚弱。最让他心头一动的,是玄墨那双眼睛——曾经被混沌血色与疯狂充斥的冰蓝色眼眸,此刻虽然还残留着一丝惊悸过后的茫然与虚弱,但已经重新找回了焦点,正静静地、带着一丝依赖与关切地望着他。
它醒了!在“蕴神丸”的药力作用下,它终于从那深度的精神混乱中挣脱了出来!
他立刻坐起身,小心地靠近。玄墨没有躲避,只是微微偏了偏头,发出一声极其轻微、带着沙哑的“咕噜”声,似乎在回应他的关注。
通过灵魂链接,他感受到玄墨的意识虽然依旧脆弱,如同风中残烛,但那股毁灭性的混乱已经退去,核心的灵智正在缓慢复苏。它记得他,记得那份灵魂契约的联系。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好消息。
他轻轻抚摸着玄墨的羽毛,传递过去一道安抚的意念。玄墨舒适地眯了眯眼睛,用喙轻轻蹭了蹭他的手指。
强烈的饥饿感此时也开始提醒他身体的匮乏。深度睡眠消耗了大量能量,他需要进食。
他小心地将玄墨留在舱室内休息,自己整理了一下仪容,推门走了出去。廊道中依旧有零星的人影走动,他拦住一位路过的侍从,询问餐厅的位置。
在侍从的指引下,他来到了位于飞舟另一侧区域的公共餐厅。这里空间宽敞,摆放着数十张大小不一的餐桌,此刻正是用餐时间,人头攒动,喧闹声扑面而来。空气中弥漫着各种食物香料的味道,以及……属于不同种族、不同强者的混杂气息。
穿着商会制服的人员穿梭服务,而更多的,是那些登舟寻求机缘的冒险者。人族修士占了多数,也有少量与其他种族混坐或独自进食的身影。他看到了肌肉盘虬、大块吃肉的牛头人,也看到了躲在角落、小口啃着干粮的鼠人,各种奇装异服,各种交谈声、碗碟碰撞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一幅充满生机与野性的浮世绘。
他找了一个靠墙的空位坐下,很快便有侍者送来菜单。菜单上的食物种类繁多,从普通的烤肉面食,到蕴含微弱灵气的兽肉灵谷,价格也从几个银角(龙币的辅币)到数枚龙币不等。他选择了几份能快速补充体力的普通餐食,花费了微不足道的一点银角。
就在他等待食物上桌,默默观察着周围环境时,旁边一桌的动静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是三个看起来像是结伴而行的人族冒险者,两男一女。他们衣着风尘仆仆,武器随身,眼神锐利中带着一丝惯常的警惕。其中那个脸上带疤、像是头领的壮汉,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似乎在评估着什么。随后,那壮汉对同伴低语了几句,便端着酒杯,主动走了过来,在他对面的空位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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