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新购的储物手镯戴在腕上，冰凉的触感提醒着那已然消耗一千六百五十龙币的“投资”。怀中的玄墨呼吸平稳，却依旧沉睡不醒。他起身，准备离开这间可以俯瞰那片死寂故地的静室，去往张玄陵为他安排的舱室，消化今日海量的信息，规划那仅剩十个月的“清醒”时限。
“小友，请留步。”
张玄陵平和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打断了他的脚步。
他转过身，有些疑惑地看向依旧临窗而立的灰袍道士。
张玄陵并未回头，目光依旧投向窗外苍茫的云海与下方连绵的山脉轮廓，仿佛在欣赏风景，又似在丈量着什么。
“小友，你登舟也有些时辰了，可有留意到，这飞舟之上，除了我秀山观商队之人，还有许多……并非我商会成员的人族修士？”张玄陵语气随意，如同闲话家常。
他微微一怔，回想起之前在拍卖场外主廊道所见，确实有不少穿着各异、气息不等的人族修士穿梭其间，与那些异族强者混杂，有的行色匆匆，有的则三五成群，低声商议。他当时心神激荡，并未深想。
“确实看到不少，”他老实回答，“但并不知缘由。”
张玄陵缓缓转过身，脸上带着一丝了然的笑意，开始为他解惑：
“我秀山观商队，每年会固定航线，往返于离城与这碎脊山脉之间。此山脉绵延百万里，凶险与机遇并存，是阻隔，也是宝库。”
他抬手，虚指窗外。“我们现在所处，是山脉的南侧。按照惯例，飞舟会在此处停留十日，一方面是进行一些既定的交易，比如方才的拍卖会，另一方面，也是给某些‘客人’时间处理他们的私事。”
“明日，飞舟便会启程，穿越山脉中部的一些相对安全的航道，前往北侧。这段航程，预计需要半个月左右。抵达北侧后，同样会停留十日。之后才会回归离城。”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对方若有所悟的脸。
“至于船上的这些人族修士，”张玄陵的语气带着一种洞悉世情的淡然，“他们支付了不菲的船资，登舟的目的，并非为了观光，而是为了这碎脊山脉南北两侧的……机缘。”
“或是寻找稀有药材、矿石，或是探索古代遗迹，或是猎杀特定魔兽获取材料，甚至……是冲着某些土着部落的‘收藏’而去。”他的话语中，暗示着无限可能，也潜藏着血腥的意味。
说着，张玄陵袖袍一拂，一枚散发着柔和白光的玉简飘然而出，悬浮在对方面前。
“此玉简中，记录了一份相对详尽的碎脊山脉南北两侧的地形图，包括已知的危险区域、资源点分布，以及……”他特意加重了语气，“与我们秀山观商队有长期稳定合作关系的种族势力范围，都会特别标注出来。”
他看向对方，眼神平和却意味深长：“商会将这些信息提供给诸位登舟的冒险者，初衷是希望大家在寻找机缘时，能对我等的合作伙伴……高抬贵手。维持这些合作关系，对商队的长期经营至关重要。”
话到此处，他微微停顿，随即话锋一转，语气变得轻描淡写，却带着一种冰冷的放任：
“至于地图上未曾标注的区域，以及那些与我商会并无往来的土着部落……诸位冒险者在其间的所作所为，是探险、是交易，还是……其他任何形式的互动，”他轻轻摇头，“只要不波及我商队自身及合作伙伴，不在这飞舟之上闹事，我秀山观……一概不予过问。”
言外之意，清晰无比——烧杀抢掠，弱肉强食，只要目标不是商会的“自己人”，一切随意。商会提供平台和便利，默许甚至间接鼓励着这种残酷的丛林法则，以此维系航线的利润，并借助这些“冒险者”的力量，无形中清理或削弱那些不合作、或具有潜在威胁的势力。
这是一张带着合作者“免战牌”的狩猎地图，也是一张默许了血腥掠夺的通行证。
他接过那枚温润的玉简，感觉手中沉甸甸的。这不仅是一份地图，更是一份融入这个世界的“潜规则”说明书。他之前的“战利品”评估，又何尝不是这种规则下的产物？
该交代的似乎都已交代完毕。张玄陵看着他收好玉简，脸上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表情，仿佛刚才只是进行了一场再普通不过的商务说明。
就在他再次准备告辞，去消化这新的信息，并思考是否要在这停留的十日里做些什么时，张玄陵仿佛不经意间，又补充了一句，如同好友间的随口提醒，却字字千钧：
“哦，对了，小友。”
张玄陵的目光似乎在他身上那无形的灵魂伤痕处停留了一瞬。
“你的灵魂反噬，根源极深，牵扯甚广。想要彻底解决，将来所需要耗费的资源……恐怕会比你目前想象的，还要多得多。早做打算为好。”
说完，他便重新转过身，面向窗外，不再多言。
那句看似随口的话语，却像是一块寒冰，瞬间投入他刚刚因获得巨款而稍感温热的心湖。
比他想象的……还要多得多？
两万四千七百五十龙币，难道还不够吗？
清心定魂丹每月一百龙币，一年一千二，十年也才一万二……
但张玄陵显然指的不是这个。他指的是“彻底解决”！
难道根治这灵魂反噬，需要购买类似“阿波菲斯之瞳”那个级别的物品？还是需要寻求黄金阶乃至更高存在的帮助？那代价……
一股巨大的压力，如同无形的山峦，骤然压在了他的肩头。刚刚因为财富带来的些许安全感，瞬间荡然无存。他感觉自己仿佛站在一个无底洞的边缘，手中的龙币，不过是投入洞中的几颗石子，连回响都听不到。
他沉默地对着张玄陵的背影行了一礼，不再多言，抱着玄墨，转身离开了静室。
门外，飞舟依旧平稳航行。廊道中，依稀可以听到那些人族修士兴奋或紧张的议论声，他们在规划着即将到来的“机缘”。
而他，手握标注了合作与猎场的地图，怀揣着迅速消耗的财富，背负着沉重无比的资源压力，以及一个十个月的倒计时，融入了这群寻求机遇的人流之中。
只是，他的目标，远比寻宝猎怪，更加艰难，也更加……迫在眉睫。碎脊山脉的南北两侧，对他而言，不再仅仅是机遇之地，更可能是筹集那未知巨额资源的……血腥猎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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