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蕙质堂”在京城南隅的这处清幽院落里,悄然生长,如同春日细雨后的藤蔓,虽不张扬,却自有其坚韧的生命力。
来自不同背景的女子在此学习、交流、创作,她们手中织就的不仅是精美的织物,更是一种对自身价值的重新认知与期待。
堂内时常举办小型的“清赏会”,展示学员们的佳作,也邀请一些开明的文士、匠师前来品评交流,渐渐在京城特定的圈子里积累了些许声名。
宓瑶虽无意扩张,却也将这方小天地经营得有声有色,章程明晰,运作有序。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这日午后,宓瑶正在堂内指点几位学员处理一种新引进的湖州双绞丝,门外忽传来一阵嘈杂的马蹄声与呵斥声。
紧接着,院门被不客气地推开,一群身着京城府尹衙署皂隶服色的官差闯了进来,为首的是个面色冷硬的中年班头。
“此处可是‘蕙质堂’?主事者何在?”
班头目光扫过院内略显惊惶的女子们,声若洪钟,打破了原有的宁静。
宓瑶放下手中的丝线,缓步上前,神色平静:“我便是主事宓瑶。不知各位差官有何见教?”
那班头打量了她一眼,似乎对她沉静的气度略有意外,但依旧板着脸,取出一纸公文抖开:“奉府尹大人令,查‘蕙质堂’涉嫌聚众滋事、紊乱坊间秩序,更有甚者,告尔等暗中传授违禁技艺,蛊惑人心。即刻起,封闭堂口,一应人等不得随意出入,接受盘查!所有账簿、文书、织机物料,均需查验!”
此言一出,堂内顿时一片低呼,学员们面露惧色,纷纷看向宓瑶。
封闭堂口,查验账目物料,这罪名若是坐实,不仅“蕙质堂”将不复存在,她们这些在此学习的女子,名声也会受损。
宓瑶心下一沉,知道这是冲着“蕙质堂”来的,或者说,是冲着她宓瑶来的!
所谓的“聚众滋事”、“紊乱秩序”不过是借口,背后必然有人在推动。
她脑海中迅速闪过几个可能的对手——是那些因“巧艺切磋会”而利益受损的江宁旧敌?
还是京城中看不惯她这般行事的保守势力?抑或是……与萧景珩政争的对手,想借此敲打他?
她面上却不露分毫,只微微颔首,语气依旧沉稳:“差官大人,我‘蕙质堂’自开办以来,一切行为皆在律法准许之内,所授皆为正经织造技艺,旨在为女子增一技之长,贴补家用,何来‘蛊惑人心’之说?至于‘聚众滋事’,更是无稽之谈。堂内每日往来皆有记录,井然有序,街坊四邻皆可为证。不知府尹大人是接到了何人状告,可有真凭实据?”
班头冷哼一声:“有无状告,有无实证,非你我一言可决!府尹大人既已下令,我等依令行事便是!宓夫人,还请行个方便,莫要让我等为难!”说着,便要挥手令手下上前贴封条、清点物品。
“且慢。”宓瑶抬手阻止,目光清冽地看着班头,“差官大人,非是民妇抗命。只是‘蕙质堂’虽小,亦有其规矩。堂内多有女子私物及未成型的织品,若任由各位差官翻检,恐多不便,亦有损诸位清誉。不若这样,请差官大人暂且在外稍候,容我将堂内学员妥善遣散,并将重要物品略作整理,再请各位入内查验。此举既全了官府体面,也免了不必要的尴尬,您看如何?”
她言辞恳切,理由充分,且态度不卑不亢。
那班头见她如此镇定,且考虑周到,倒也不好立刻用强,沉吟片刻,道:“便给你一炷香的时间!速速整理!”说罢,带着众差役退至院门外等候。
官差一退,堂内顿时慌乱起来。
几位年轻学员几乎要哭出来,围着宓瑶不知所措。
宓瑶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大家莫慌!清者自清,我们并未行差踏错,何惧查验?诸位今日且先回去,暂歇一日。记住,无论何人问起,只如实说在‘蕙质堂’学艺即可,不必多言其他。”
她迅速安排几位得力的女先生协助学员们从侧门安静离开,又让贴身的侍女去内室将一些重要的书信、设计手稿等物收起藏好。
她知道,硬抗官府不明智,但若任由对方将“蕙质堂”翻个底朝天,即便找不到所谓的“罪证”,这番羞辱与折腾,也足以让刚刚起步的事业元气大伤,更会让那些本就心怀忐忑的女子们望而却步。
她必须争取时间,也必须设法破局。
“去王府,找殿下?”侍女低声急问。
宓瑶摇了摇头,目光坚定:“不必。此刻去找他,正中某些人下怀,正好坐实我们‘倚仗皇子’的罪名。”
她沉吟片刻,迅速写下一张便笺,“你速去柳司制府上,将此信亲手交予她。然后……再去一趟北镇抚司,寻沈川沈大人,只需告知他此处情形即可,不必多言,更不必请他前来。”
她选择求助柳司制,是因柳司制在织造局乃至内廷有一定影响力,且为人正派,了解她的为人和“蕙质堂”的实质;而通知沈川,是让萧景珩知晓此事,却并非要他直接干预,而是作为一种无形的震慑与后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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