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微露，侯府大厨房已如沸水般翻腾。苏清欢牵着春桃穿过月洞门时，正撞见一个小厮端着盛满鲜笋的木盆匆匆而过，竹篮边缘沾着的泥点溅上她刚换上的青布裙角。
“没长眼睛吗！” 春桃气鼓鼓地跺脚。
那小厮回头见是两个面生的丫鬟，咧嘴一笑：“新来的吧？这厨房地界，脚不沾地才算本事。”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铜铃急响，他慌忙扛起竹篮跑向食材库，木盆里的笋尖在晨露中泛着水光。
苏清欢抬头望向高耸的歇山顶厨房，飞檐下悬挂着成串的干辣椒与腊肉，空气中混杂着油烟、香料与柴火的气息。正中央三口丈许高的铜灶赫然矗立，灶膛里跃动的火苗将掌勺厨役的脸庞映得忽明忽暗。
“哟，这不是郑福领来的新厨娘吗？” 一个系着赭色围裙的中年妇人擦着汗走过来，发间银簪在晨光中晃出冷芒，“我是柳厨娘，掌管早膳点心。公子吩咐了，让你先跟我打下手。”
春桃刚想开口争辩 “我家小姐是……”，却被苏清欢悄悄拽住。她福了福身：“柳厨娘多指教。” 目光扫过案台上摆着的蒸笼，雪白的包子皮上竟凝着细密的水珠。
“还算懂规矩。” 柳厨娘上下打量着她，“今晨要做百合莲子羹，你去把那筐湘莲剥了。记住，莲心必须去净，若有一丝苦味，仔细你的皮！” 说罢朝角落里一指，那里堆放着足有半人高的莲蓬筐。
春桃倒吸一口凉气：“这么多？”
苏清欢却不动声色地挽起袖子，拿起一颗莲蓬剥开。鲜嫩的莲子在她指尖转动，指甲轻划便褪下绿衣，去莲心的动作快得像穿花蝴蝶。柳厨娘本想刁难，见状不禁挑眉，转身时衣袖拂过案边的油瓶，金黄的菜籽油顿时泼洒在苏清欢脚边。
“哎呀，老身手滑了。” 柳厨娘假意惊呼，“这油地滑得很，苏厨娘可小心些。”
苏清欢侧身避开油迹，目光落在柳厨娘腰间晃动的钥匙串上 —— 其中一枚黄铜钥匙，与她在破庙捡到的草药包上的锁扣竟有些相似。她不动声色地弯腰收拾，指尖却在袖中轻轻摩挲着五味乾坤鼎，只觉一阵微热传来，脑海中忽然闪过一行字：湘莲配茯苓，可解百毒。
“柳厨娘，” 苏清欢忽然开口，“这莲子似乎有些受潮，不如用温水浸泡片刻，既能去涩，熬出的羹也更绵密。”
柳厨娘脸色一沉：“老婆子做了二十年点心，需要你教？” 话音未落，内院方向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郑福满头大汗地跑来：“柳厨娘！快！夫人今早忽然想吃‘雪绵豆沙’，半个时辰内就要！”
“什么？” 柳厨娘脸色骤变，“那可是要用到蛋白霜的精细活，现在哪来的新鲜鸡蛋？”
苏清欢目光扫过墙角的竹筐，里面躺着几颗外壳微裂的陈鸡蛋。她上前一步：“或许…… 我可以试试。”
“你？” 柳厨娘冷笑，“这道菜讲究蛋白打发如霜，裹豆沙炸至外酥里嫩，火候差一丝便会塌陷，你一个新来的……”
“就让她试试吧。” 一个清冷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苏清欢转头，只见定安侯府的公子萧煜斜倚在门框上，墨色锦袍袖口绣着银线云纹，昨日苍白的脸色已恢复些许血色。他目光落在苏清欢手上未剥完的莲子，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反正也别无他法。”
柳厨娘不敢再言，悻悻地让开位置。苏清欢走到灶台前，先取过陈鸡蛋敲开，将蛋白蛋黄分开。她想起五味乾坤鼎传入的知识，取过一块干净的麻布蘸了烈酒，轻轻擦拭蛋白碗内壁，又让春桃快速扇风。随着竹扇轻摇，透明的蛋白渐渐泛起细密的泡沫。
“这…… 这怎么可能？” 柳厨娘看得目瞪口呆，陈鸡蛋的蛋白本应稀薄如水，竟在她手中慢慢膨胀成雪白的泡沫，像堆积的云朵。
苏清欢不理会众人惊愕的目光，取过红豆沙搓成小球，裹上一层薄薄的淀粉，再小心翼翼地裹上蛋白霜。锅中菜籽油烧至五成热，她用竹筷夹起豆沙球轻轻放入，蛋白霜遇热瞬间膨胀，在油中开出一朵朵雪白的花。
“火侯！” 萧煜忽然出声提醒，锅中油温似有升高趋势。
苏清欢手腕一翻，抓起旁边的醋瓶往灶膛边洒了几滴，滋滋作响的火苗竟奇迹般温顺下来。她从容地将炸好的雪绵豆沙捞出控油，摆入青花瓷盘中，撒上一层细细的糖霜。
“好了。” 她将盘子递给郑福，指尖不经意触到盘底，竟感到一丝微不可察的寒气 —— 这是五味乾坤鼎赋予的 “凝霜” 效果，能让炸物保持外酥内软的口感。
萧煜拿起一枚放入口中，外层蛋白霜入口即化，内里豆沙细腻绵软，甜而不腻，竟比他在御膳房吃过的还要精妙。他抬眸看向苏清欢，只见她额角沁着细汗，眼神却亮得惊人，仿佛灶台上跃动的火苗。
“不错。” 萧煜淡淡道，目光却扫过柳厨娘煞白的脸，“苏厨娘手艺精湛，以后便负责公子的日常膳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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