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法,从事。
四个字。
从钱公公那张笑眯眯的嘴里飘出来,轻得像一片羽毛。
却在孙茂才的耳中,炸响成一道催命的惊雷!
他整个人,彻底瘫了。
像一滩被抽掉了所有骨头的烂肉,瘫软在冰冷的石板上,官帽歪到一旁,露出被冷汗浸湿的、油腻的头发。
“不……”
“叔父……救我!叔父!”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向观礼台上的汤全伸出手,发出了杜鹃啼血般的哀嚎。
叔父!
这两个字,像一盆滚油,浇在了汤全那即将熄灭的火堆上。
所有人的目光,“唰”地一下,从孙茂才的身上,转移到了他的脸上。
那目光里,有兵部官员的鄙夷,有枢密院大佬的冷漠,更有殿前司那几位老将军,毫不掩饰的、如同实质的滔天杀意!
汤全的身体,僵住了。
他感觉自己,像一个被剥光了衣服的小丑,站在了全临安城的面前,被无数根手指戳着脊梁骨。
孙茂才这个蠢货!
死到临头,还要拉着整个相府一起陪葬!
他不能倒。
相爷,也不能倒。
这一刻,汤全那张精明干练的脸上,所有的血色都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片死人般的苍白。他那双往日里总是闪烁着精光的眼睛,此刻,只剩下一种被逼到绝境的、野兽般的狠厉。
他看了一眼主位上,那个端着茶盏,仿佛什么都没听到的老太监。
又看了一眼台下,那个手持账本,神情冷漠的风九爷。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个自始至终,都平静得可怕的少年郎身上。
(……好手段。)
(环环相扣,步步为营。)
(先用神弓惊艳全场,再引我出手,然后人证物证齐出,一击毙命!)
(他根本不是要自证清白,他从一开始,要的就是孙茂才的命,要的就是……我汤全的脸,相爷的脸!)
一股寒气,从汤全的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他知道,他已经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现在,不是想着如何反击,而是想着如何……断尾求生!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那口冰冷的空气,仿佛让他的血液都凝固了。
他往前一步,站在观礼台的最前方,对着那几名殿前司的将军,对着钱公公,对着台下所有人,猛地一躬身。
“是下官识人不明,管教不力,竟让此等国之蛀虫,身居高位,祸国殃民!”
他的声音,洪亮,悲愤,充满了痛心疾首的悔意。
“下官,有罪!”
说完,他猛地直起身,那张苍白的脸上,已经是一片铁青。
他指着台下瘫软如泥的孙茂才,那根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
他的声音,陡然转厉,像一把出鞘的刀,冰冷,无情。
“来人!”
“将罪官孙茂才,给我……拿下!”
“打入死牢!听候军法处置!”
他身后的侍卫们,全都愣住了。
那几个刚刚还准备扑向沈惟的相府护卫,此刻更是一动不敢动。
拿……拿孙少监?
那可是相爷的亲戚,是汤管家您的亲侄子啊!
“还愣着做什么!”汤全猛地回头,那双眼睛里,是择人而噬的凶光,“要我,亲自动手吗?!”
侍卫们一个激灵,再也不敢有丝毫犹豫,如狼似虎地冲下观-礼台,直扑孙茂才。
“不!叔父!你不能这样对我!叔父!”
孙茂才见状,发出了绝望的尖叫。
他挣扎着,想要爬向汤全,却被两名侍卫一左一右,死死地按在了地上。
“我贪的银子……你……你也分了!相爷也……”
他的话,还没喊完。
一名侍卫眼疾手快,直接从地上抓起一把尘土,混着孙茂才自己的血水,狠狠地塞进了他的嘴里!
“呜……呜呜……”
所有的攀咬,所有的秘密,都化作了毫无意义的呜咽。
孙茂才被反剪双手,像拖一条死狗一样,拖向校场之外。
他那双绝望而怨毒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观礼台上,那个亲手将他推入深渊的、他自己的亲叔叔。
汤全,没有看他。
他只是挺直了腰杆,站在那里,仿佛刚才下令的,不是他,仿佛被拖走的,只是一个与他毫不相干的罪人。
冷血。
无情。
在场的所有官员,看着这一幕,心中都升起一股寒意。
这就是宰相府。
这就是,权力的游戏。
当棋子失去价值的时候,会被第一个,毫不犹豫地,扔掉。
校场上,那名伪证的工匠,早已吓得瘫在地上,屎尿齐流。风九爷对着身后的汉子使了个眼色,那名工匠连同那个账房先生,便被悄无声-息地带了下去,他们将作为污点证人,被移交皇城司。
一场惊天动地的风波,似乎就此落幕。
校场,再次恢复了死寂。
只剩下秋风卷过旌旗的“呼啦”声。
就在这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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