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公公那双浑浊的老眼,像两根最细的银针,精准地,扎在了沈惟的身上。
“那,造弓的人呢?”
这一问,比五百步穿甲,更具杀伤。
它问的不是秦老头。
它问的是,你沈惟,如何处置这份泼天的功劳,如何安置这位身负绝技的“匠人”。
是藏于府中,据为己有?
还是献于朝廷,为国所用?
前者,是私心,是取祸之道。
后者,是忠心,却也可能……是为人做嫁。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于沈惟。
汤全那张铁青的脸,终于有了一丝回暖。他死死盯着沈惟,眼中闪过一丝恶毒的期待。
(看你怎么答!)
(答错了,便是万劫不复!)
沈惟的脸上,却看不出丝毫的为难。
他对着钱公公,对着台上所有人,深深一揖。
“回公公,回诸位大人。”
“秦师,乃国之瑰宝,非晚辈一人可以私藏。”
“晚辈以为,当由朝廷出面,设‘神兵院’,以秦师为总领,召集天下能工巧匠,不仅要造‘沥泉’,更要造出比‘沥泉’更强的神兵利器,为我大宋,铸一道钢铁长城!”
话音落地,掷地有声。
兵部与殿前司的几位大佬,眼中瞬间爆发出炙热的光芒!
神兵院!
好大的手笔!好大的气魄!
这已经不是在献宝,这是在为大宋的军工,规划一个未来!
钱公公那张始终没有表情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丝真正的,满意的笑容。
他正要开口。
“——我反对!”
一声尖利到破音的嘶吼,猛地炸响!
是孙茂才!
他像一头发了疯的肥猪,从椅子上连滚带爬地冲了出来,指着沈惟,面目狰狞。
“妖言惑众!沈惟,你这个乱臣贼子!”
所有人都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疯癫,惊得一愣。
孙茂才喘着粗气,双眼血红,那张肥脸上,混杂着极致的恐惧与最后的疯狂。
“诸位大人!公公!你们都被他骗了!”
他指向校场中央那张静静躺着的“沥泉”弓,声音凄厉。
“此弓威力,早已超出军械规制!射程五百步,洞穿重甲!这等凶器,若在军中普及,谁能节制?若有将领持此弓谋逆,谁人能挡?!”
“此非国之利器,此乃……取乱之妖物!”
这番话,诛心至极!
瞬间,观礼台上刚刚升腾起的热烈气氛,为之一滞。
几位兵部大佬的脸上,闪过一丝疑虑。
自古以来,兵器便受严格管制。威力越大的兵器,管制越严。孙茂才的话,虽然危言耸听,却也并非全无道理。
汤全的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火焰!他看着状若疯狗的孙茂才,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个侄子,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
孙茂才见自己的话起了作用,愈发得意,他猛地一挥手,指向人群后方。
“带上来!”
两名军器监的差役,押着一个瑟瑟发抖的老工匠,走了上来。
那老工匠,正是秦老头手下,负责打磨机括的一名徒弟。
“此人,乃是秦瘸子身边最信任的徒弟之一!”孙茂才厉声喝道,“让他来说!让他来告诉大家,这沈惟,究竟包藏着何等祸心!”
那老工匠“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浑身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他不敢看秦老头那只喷火的独眼,只是对着观礼台,拼命磕头。
“小人……小人有罪!”
“前……前几日,沈大人……沈大人曾私下召见秦师,说……说这‘神臂’弓图纸,太过珍贵,只献给朝廷,未免可惜……”
“他说……他说金人富庶,愿出万金,求购一张图纸仿制……如此,便可解我等经费之忧……”
轰!
叛国!
勾结金人!
这两个词,像两道惊雷,在每个人的头顶炸响!
如果说刚才的钢针,是阴谋。
那现在,就是赤裸裸的,足以让沈惟抄家灭族,万劫不复的死罪!
秦老头的独眼瞬间血红,他猛地扑上前,一把揪住那徒弟的衣领。
“你……你放屁!老夫何时说过此等混账话!”
“师……师傅饶命!”那徒弟吓得屁滚尿流,“是……是沈大人说的啊!小人亲耳听见!小人不敢撒谎啊!”
“你!”
秦老头气得一口血涌上喉头,眼前一黑,竟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秦师!”沈惟一步上前,稳稳扶住他。
“拿下!”
汤全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他猛地站起身,脸上是压抑不住的狰狞与狂喜!
“沈惟勾结外敌,意图不轨,人证在此!来人!将沈惟、秦氏,以及所有北院匠人,全部给咱家拿下,打入天牢,严加审问!”
他身后的侍卫,如狼似虎地应声而出!
校场上的气氛,瞬间从狂热,跌入了冰点。
那些刚刚还对沈惟赞赏有加的将军、侍郎,此刻都沉默了。
勾结外敌,这是武将集团最无法容忍的底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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