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楼道昏暗的光线，林卫东看清了那个从钱科长家气冲冲离开的人的侧脸——
竟然是吴老板！那个之前在邻市试图以势压人、低价垄断他“万家香”辣酱货源，被他拒绝后成为主要竞争对手的批发商吴老板！
怎么会是他？！他怎么会出现在钱科长家里？而且听起来，他们之间似乎在进行一场关于“风险”和“底细”的激烈争论？对象还是……“那小子”？
难道钱科长想让自己合作的对象，不是国营味精厂，而是这个吴老板？！或者，吴老板也牵扯进了这笔关于“鲜精”的交易中？
一瞬间，林卫东只觉得头皮发麻，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天灵盖！吴老板是什么人？唯利是图，手段卑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与他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
钱科长到底想干什么？他帮了自己那么多次，为什么又会和吴老板这种人搅在一起？他最后的暗示，究竟是一个机会，还是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
无数的疑问和警惕瞬间充满了林卫东的大脑。他躲在阴影里，心脏狂跳，进退维谷。手里的那瓶“鲜精”样品，此刻仿佛变得无比烫手。
就在这时，钱科长的家门又响了一下。钱科长本人走了出来，站在门口，目光似乎有意无意地扫过林卫东藏身的拐角，叹了口气，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来：“来都来了，躲着干什么？进来吧。”
被发现了！
林卫东心里一凛。但事已至此，退缩反而显得心虚。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翻腾的情绪，从阴影里走了出来，脸上尽量保持平静。
“钱科长。”他打了个招呼，跟着钱科长进了屋。
钱科长的家布置得很简单，带着一种单身男人特有的冷清。他示意林卫东坐下，自己点了根烟，深深吸了一口，烟雾缭绕中，他的脸色有些疲惫和复杂。
“刚才出去那个人，你看见了吧？”钱科长开门见山。
林卫东点点头，没有隐瞒：“看见了，是邻市的吴老板。”
“嗯。”钱科长吐了个烟圈，“他是我一个远房表亲，不算近，但家里老人托付，有些事不得不应付。”
这话像是在解释，但又什么都没解释清楚。
“您上次说，您表侄在味精厂……”林卫东试探着问。
“那是搪塞外人的话。”钱科长摆摆手，眼神锐利地看着林卫东，“小林，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搞出来的那个‘鲜精’，瞒得过别人，瞒不过我。前几天晚上那通电话，还有之前那些破事，我都知道。”
林卫东心中巨震，后背瞬间又冒出一层冷汗。钱科长果然什么都知道！
“您……”
“别紧张。”钱科长打断他，“我要是想害你，就不会帮你赶走那帮混混，也不会在你被堵在路上时出面了。”
“那您为什么……”林卫东更加疑惑了。
“为什么帮你？”钱科长笑了笑，笑容里有些苦涩和无奈，“一开始，是看在……某个老领导的面上，还一份人情。后来嘛，是觉得你小子是块料，有种，有脑子，像年轻时候的我，不忍心看你被人就这么按死。”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凝重起来：“但现在，情况有点复杂了。盯上你这东西的，不只是本地的些小鬼，还有外面的饿狼。吴老板只是其中一个闻到味的。他背后，可能还有更麻烦的人。”
“那您还让我……”林卫东想到了刚才吴老板的出现。
“让你和他接触？”钱科长摇摇头，“不是让你和他合作。是让你通过他，去接触他认识的那个味精厂的人。”
这个弯绕得有点大，林卫东一时没反应过来。
钱科长解释道：“吴老板这人，虽然路子野，但三教九流认识的人多。他确实认识邻市那家红星味精厂的一个销售科长，关系还不错。那家厂子现在效益很差，产品积压严重，急于寻找出路。吴老板原本是想撺掇我，由我出面牵线，让他低价从你这里拿到‘鲜精’的配方或者原料，然后他再去和味精厂谈合作，从中赚一大笔。”
原来如此！吴老板是想空手套白狼，做中间商赚巨额差价！
“那您……”林卫东看着钱科长。
“我拒绝了。”钱科长干脆地说，“这小子心太黑，信不过。但我想到，这或许对你是个机会。你为什么不能绕过吴老板，直接去和味精厂接触？”
“直接接触？”林卫东一愣，“可我……我一个个体户，人家国营大厂，怎么可能相信我？”
“所以，需要一份让他们无法拒绝的‘见面礼’。”钱科长的目光落在林卫东一直紧紧攥着的那个小玻璃瓶上，“这就是你的敲门砖。”
他压低了声音：“我可以给你提供一个名字——红星味精厂销售科的副科长，姓刘。这人比较务实，也想做点成绩，是可能的突破口。但你记住，这条路非常危险。国营厂关系复杂，吴老板知道了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而且一旦厂里其他人知道这技术的价值，你很可能被吃得骨头都不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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