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人可有笔墨?”
“有!有!”
王正伍连连点头,激动得像是得了糖的孩子,立刻转身对自己一个最心腹的下属低声吩咐了几句。
很快,那名亲兵便抱着一套文房四宝,悄悄地来到了驿站后院的一间杂物房里。
杂物房里堆满了柴火和废弃的农具,气味混浊。一盏昏黄的油灯被点亮,豆大的火苗在狭小的空间里跳跃。
墨宁轩走到一张破旧的方桌前,王正伍亲自为他磨墨。
看着墨宁轩提起笔挥毫,王正伍心中五味杂陈。如此人物,竟落得这般田地,朝堂之上,该是何等的昏聩!
墨宁轩却毫不在意,他屏息凝神,沾饱了墨汁的笔尖在粗糙的信纸上迅速游走。
他的字迹,一如其人,初看温润平和,细品却风骨天成,锋芒内敛。
信的内容并不长,没有详述自己的冤屈,也没有恳求对方出兵相救。
他只是以晚辈的口吻,问候了卫将军的近况,而后轻描淡写地提了一句,自己一行人途经黑风口,遇到了些许麻烦,山匪猖獗,驿丞又似有勾结,恐今夜有变。
最后,他只问了一句——“不知卫叔叔,当年家父所赠‘破阵’宝刀,如今是否还锋利?”
写完,他放下笔,将信纸吹干,折好,递给王正伍。
王正伍双手接过,只觉得这薄薄一张纸,重于千钧。
他看不懂信里的玄机,但他相信墨宁轩。
“公子,这信……”
“卫将军,他会懂的。”
墨宁轩淡淡地说道,“‘破阵’是家父当年送他的佩刀,寓意为他扫清障碍,破阵杀敌。
我提此刀,便是在提醒他当年的知遇之恩。至于后面的事,以他的智慧,自然明白该怎么做。”
王正伍恍然大悟,对墨宁轩的心思缜密,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我这就安排人,立刻出发!”
王正伍将信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转身就要出去。
“等等。”
墨宁轩叫住了他。
王正伍回头。
“让信使从后山小路走,不要惊动任何人。另外,”
墨宁轩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光。
“派个人,‘不小心’地把我们要转移妇孺老弱的消息,透露给李大人的某个手下听。”
王正伍一愣,随即明白了过来。
这是……将计就计!
他这是要故意卖个破绽给李贵,让李贵把错误的情报传递给黑风寨,好让他们以为有机可乘!
高!实在是高!
王正伍只觉得自己的脑子都快不够用了,他重重地点了点头,眼神里满是狠厉。
“公子放心,这事,我一定办得漂漂亮亮!”
说完,他快步走出杂物房,身影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墨宁轩站在原地,听着外面风声鹤唳,感受着空气中越来越浓的杀气,他知道,黑风寨的人,快要来了。
而他派出的信使,能否在午夜之前,搬来真正的救兵?
今夜,注定漫长。
…………
夜色如墨,将整个驿站吞噬。
驿站内,除了巡逻官差脚踩枯叶的沙沙声,便只剩下篝火偶尔爆出的噼啪轻响。
流放犯们早已被集中到了后院的几间大屋,妇孺老弱更是被安排在最里侧,由王正伍的心腹看守。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
王正伍心中有些忐忑。
他身边的张龙更是紧张得手心冒汗,不住地搓着裤腿。
“大人,您说……卫所的人今晚真的会来吗?”
张龙压低了声音,话语里有些不确定。
王正伍低沉着声音道。
“赵全已经把墨先生的信递出去了,来不来也只能听天由命吧!”
赵龙也不断朝着驿站外黑漆漆的林子望去,那片黑暗仿佛一头择人而噬的巨兽,随时会张开血盆大口。
就在这时,一声凄厉的哨箭声划破夜空!
“来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整个驿站瞬间炸开了锅。
驿站外,火把骤然亮起,密密麻麻,将林子边缘照得一片通明。
喊杀声震天动地,无数手持钢刀的山匪,如潮水般从黑暗中涌出,直扑驿站。
“迎敌!结阵!”
王正伍拔出佩刀,声如洪钟。
早已埋伏好的官差们齐声呐喊,弓箭手在墙头万箭齐发,手持盾牌和长枪的步卒则死死守住大门。
然而,山匪的攻势远比想象中猛烈。
“不对劲!山匪之前只损失了几个人,有必要这么拼命吗?”
王正伍一刀劈翻一个冲上来的山匪,心头一沉。
这些山匪根本不是来抢劫的,他们是来拼命的!
一个个双眼赤红,攻势悍不畏死,完全是一副复仇的架势。
“除非,这其中有什么重要的人!”
不过,这时候也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王正伍放下心中的疑惑,继续奋勇杀敌。
看这架势,不拼个你死我活,今天这事是过不了了!
李贵在后院看到这一幕,吓得魂飞魄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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