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山别院静得可怕。
江疏影跟在贺平身后,踩过覆着薄霜的青石板小径。庭院深深,林木凋敝,唯有几株耐寒的松柏透着一丝苍翠。黑瓦白墙的屋舍轮廓在渐散的晨雾中显得冷硬而疏离,不见半分烟火气,仿佛一座精致的坟墓。
贺平推开一扇不起眼的角门,里面是一条狭窄的抄手游廊。他脚步未停,沉默地引着她七拐八绕。江疏影努力记着路,却发现这里的布局似乎暗合某种阵法,廊腰缦回,轻易便能迷失方向。
最终,他们在游廊尽头的一间小屋前停下。贺平推开门,侧身让开。
“半个时辰。”他声音低沉,毫无起伏,言简意赅,“热水、衣物、伤药在内。时辰一到,我来带你见公子。”
门在她身后轻轻合上,隔绝了外界。
屋内陈设简单,却干净异常。一盆热水冒着氤氲白气,旁边叠放着一套素青色的棉布衣裙,看着像是普通丫鬟的穿戴,质料却柔软厚实。一旁的小几上,还摆着一碟冒着热气的素包和一碗小米粥,以及金疮药和干净的布条。
这一切……太过周到,周到得让她心慌。
那男子,陆沉舟,他到底想做什么?既然捏死她如同捏死蚂蚁,又何必施舍这些?是猫捉老鼠的戏弄,还是她这条命,另有大用?
冰冷的身子被热水一激,泛起细密的疼。她快速清洗干净,换上干燥的衣物,又将冻伤磨破的双足简单包扎。手指触到那件玄色斗篷,料子极好,内里还绣着繁复的暗纹,触手生温。她犹豫片刻,将其仔细叠好,放在一旁。这东西,不属于她。
她拿起一个素包,狼吞虎咽地吃起来。食物温暖了几乎冻僵的肠胃,也让她混乱的思绪稍稍清晰。
皇城司的突然抓捕,陆沉舟的“恰好”出现,要求仿制蒙古鱼符……这一切绝非巧合。她卷进的,是一个巨大的漩涡。
那个男人,究竟是什么人?投靠蒙古的南宋降将?可他那身气度,那看似周全实则处处透着掌控的安排,绝非常人。
“蛰龙司……”她无意识地喃喃自语,想起陆沉舟昨夜提及的这个名字。听起来,像是一个隐秘的机构。
半个时辰精准无比,敲门声准时响起。
贺平领着她再次穿过那些令人晕眩的回廊,来到一处更为僻静的院落。院中一棵老梅虬枝盘错,枝头零星缀着几个殷红的花苞,在这肃杀冬日里倔强地透出一点生机。
正房的门开着,陆沉舟正临窗而立,望着院中的老梅。他已换下昨夜的大氅,穿着一身墨色常服,更显得身姿挺拔,冷峻逼人。听见脚步声,他并未回头。
“看来,你这条命,暂时是保住了。”他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江疏影垂下眼睫,低声道:“谢大人……救命之恩。”这话说得艰涩,她知道,他救她,与慈悲无关。
陆沉舟终于转过身,目光在她身上那套青衣停留一瞬,似是满意。“可知此处是何处?”
“民女不知。”
“此处是‘清晖别业’,”他踱步至书案后坐下,案上除文房四宝外,还放着一枚她从未见过的玄铁令牌,上面刻着一条于云中若隐若现的龙形,“也是‘蛰龙司’在临安的一处暗桩。”
蛰龙司!果然!
“而你,”他抬眸,目光如实质般落在她身上,“从现在起,便是蛰龙司的暗探。编号,癸酉柒拾叁。”
江疏影指尖一颤。她就这般轻易地被纳入了一个神秘组织,甚至连拒绝的余地都没有。
“大人,”她鼓起勇气,“民女……愚钝,只怕有负大人所托。这蛰龙司……”
“你无需知道太多。”陆沉舟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只需记住,你的命是我的,你的手艺,也是我的。让你仿什么,便仿什么;让你听什么,便记住;让你传什么,便一字不差地传出。多看,多听,少问。”
他拿起案上那枚玄铁令牌,指尖划过冰冷的龙纹:“记住它的样子。见令如见我。持令者,可决你生死。”
江疏影心头凛然,连忙低头:“是。”
“昨日那枚鱼符,”他话锋一转,“属于蒙古使团的一名副使。三日后,使团将经虎跪山山谷南下。你的第一个任务,便是混入使团队伍。”
“什么?”江疏影惊得抬起头,“我……如何能混入蒙古使团?”
“届时自有安排。”陆沉舟并未解释,“你需要做的,是记住这个。”他自袖中取出一张薄纸,上面绘着几个奇特的符号和一段文字,“这是接头的暗号与地点。记牢它,然后烧掉。”
江疏影接过纸,迅速扫过。她的过目不忘在此刻发挥了作用,图形文字如同刻印般落入脑海。她走到烛台边,将纸张点燃,看着它化为灰烬。
“很好。”陆沉舟看着她干脆利落的动作,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微光,“这三日,贺平会教你一些规矩,以及……如何活下去。”
接下来的三日,江疏影被困在这座名为“清晖别业”的牢笼里。贺平果然如约而来,他话极少,教导却极为严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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