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吧浑浊的空气里，劣质烟草、汗味和泡面汤的气味混合发酵，形成一种令人昏沉的粘稠感。角落的机器前，陈默像一尊冰冷的雕塑。屏幕的幽光映在他毫无波澜的脸上，只有指尖在油腻键盘上快速敲击的脆响，证明着这台“机器”仍在高速运转。
“SilentObserver：2500 BTC，0.064美元/枚，160美元收。PM。”
“SilentObserver：1800 BTC，0.063美元/枚，113.4美元收。PM。”
新的狩猎指令如同精准的鱼雷，射向论坛里每一个新冒头的“鱼群”。价格被他牢牢控制在0.06-0.065美元的狭窄区间，每一次出价都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的效率。PayPal账户里那点可怜的“储备金”如同流入沙漠的溪流，迅速见底，换来的是本地钱包里比特币余额持续而缓慢地攀升。
余额：5137.00000000 BTC
数字在增长，但陈默眼中的饥饿感却并未消减，反而因为资金的枯竭而变得更加灼人。学费、手表、高利贷换来的现金，此刻正厚实地躺在外套内袋里，散发着纸币特有的油墨气味，沉甸甸地压在他的胸口。这是最后的弹药，他必须将它们精准地、不留余地地全部转化为“筹码”。
他点开一个刚刚出现的帖子，发帖人ID“BigFish”：“一次性出 BTC，寻找有实力的买家。心理价位0.07美元/枚。小打小闹勿扰。”
一万枚！这是陈默目前为止遇到的最大一笔潜在交易！一股电流瞬间窜过他的神经末梢。但他眼神依旧冰冷。0.07美元？比当前微小市场价高出近10%。对方显然察觉到了什么，或者在试探市场的接受度。
SilentObserver私信BigFish： “ BTC，0.065美元/枚，650美元全收。PayPal交易。可立即付款。”
他报出了他能承受的极限价。没有虚张声势的试探，直接亮出底牌。他在赌，赌对方对650美元现金的渴求，超过那微不足道的0.005美元差价，赌对方并非真正的“BigFish”，只是手里恰好囤积了早期挖矿成果的普通矿工。
信息发出。陈默关闭私信窗口，不再等待。他将注意力转向其他几个小额卖帖，手指如飞，继续抛出略高于市场的诱饵，用PayPal账户里最后的几十美元零钱，一点点地蚕食着论坛上零星的“散币”。
时间在键盘的敲击和屏幕的微光中流逝。网吧的嘈杂似乎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绝在外。陈默的世界里，只剩下数字的跳动和无声的交易博弈。
“喂！小子！”
一个粗嘎、带着浓重本地口音的声音，像生锈的锯子划破空气，直接在陈默耳边炸响。
陈默敲击键盘的手指骤然停顿，悬在半空。他没有立刻回头，眼角的余光瞥见一个肥胖的身影笼罩过来，带着浓烈的汗酸和廉价发胶混合的刺鼻气味。是网吧的老板，一个四十多岁、满脸横肉、脖子上挂着粗金链子的胖子，此刻正用油腻的手指用力敲打着陈默面前的显示器边框，发出“梆梆”的闷响。
“看什么看？就说你呢！”胖子老板唾沫星子几乎喷到陈默脸上，眼神凶狠，带着一种地头蛇特有的蛮横，“你他妈在这台机器上搞什么鬼？嗯？从下午进来就没挪过窝！老子的机器都快被你烧冒烟了！”
陈默缓缓转过头，目光平静地迎上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胖脸。他的眼神里没有任何属于大学生的慌乱或畏惧，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近乎漠然的审视。这种眼神让胖子老板微微一怔，随即更加恼火。
“看什么看！交钱！包夜时间早他妈过了！续费！”胖子老板伸出蒲扇般的大手，几乎要戳到陈默鼻子上。
陈默垂下眼睑，看了一眼屏幕右下角的时间。确实过了包夜时段。他沉默地伸手去掏外套口袋里的钱包。
就在他的指尖触碰到钱包的瞬间——
“等等！”胖子老板那双被肥肉挤成两条缝的小眼睛，猛地闪过一丝狡诈的精光。他肥胖的身体向前一倾，几乎要压在陈默身上，声音压低，却带着一股浓烈的恶意：“小子，你他妈刚才……是在搞外汇？还是什么黑交易？嗯？”他的目光贪婪地扫过陈默放在桌上的老旧诺基亚手机，以及他外套内袋隐约鼓起的轮廓（那是装钱的信封）。“老子这网吧的机器，可是有监控的！你那些乱七八糟的交易，老子看得一清二楚！”
赤裸裸的敲诈！
一股冰冷的戾气瞬间从陈默心底升起，如同蛰伏的毒蛇抬起了头。他掏钱包的动作停住了。抬起头，再次看向胖子老板。这一次，他的眼神不再是漠然，而是如同淬了寒冰的刀锋，锐利得能刺破对方虚张声势的伪装。
胖子老板被这眼神看得心里莫名一突，但仗着在自己的地盘，他梗着脖子，声音更大了几分：“怎么？想耍横？信不信老子一个电话，让你吃不了兜着走！你这年纪，搞非法交易，够进去蹲几年了！”他唾沫横飞，试图用恐吓压垮眼前这个看起来异常镇定的年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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