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疯狂与寂静交织的燃烧中,来到了第十日。
整个“希望角”基地,乃至以“希望净土”为核心的百里虚空,都弥漫着一种近乎实质的悲壮与肃杀。持续十日不眠不休的极限压榨,让每一个幸存者的脸上都刻满了疲惫,眼神却亮得吓人,那是意志燃烧到极致的光芒。
三千六百根粗大的“寂灭阵桩”,如同忠诚的卫兵,按照玄奥的轨迹,深深扎根于冰冷的虚空之中,构成了一座庞大无比的立体阵法轮廓。每一根阵桩表面,都密密麻麻布满了由无数修士呕心沥血镌刻的混沌符文,此刻这些符文正散发着微弱的、同步律动的混沌色光晕,仿佛整座大阵是一个沉睡的活物,正在缓缓呼吸。
唐婉负责的符文镌刻与能量灌注,在第七日便已奇迹般地提前完成。随后三天,她带着所有精通阵法的修士,进行了不下百次的全局检查和微调,确保每一处能量回路都畅通无阻,每一个符文节点都精准呼应。她的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身形摇摇欲坠,完全依靠着顽强的意志在支撑。当最后一次联合检查确认无误后,她甚至没有力气说话,只是对着秦陌所在的方向,用力地点了点头,便由两名女修搀扶着,退到一旁抓紧最后的时间调息。
岳罡带领的建设兵团,更是完成了堪称不可能的任务。不仅将所有阵桩固定完毕,甚至还在秦陌的指示下,利用剩余的材料,在几处关键节点构筑了简易的防御壁垒,作为万一阵法启动失败后,最后的抵抗阵地。他拄着那杆陪伴他许久的断矛,站在一处阵桩之上,浑身肌肉虬结,甲胄破损,如同一位历经百战、伤痕累累的远古战神,目光死死盯着归墟暗潮可能袭来的方向,一言不发。
所有的【墟晶】储备、所有的能量核心,都已按照精确的序列,埋设在了阵法节点深处。此刻,这座“混沌归一大阵”就像是一个填满了炸药的火药桶,只等待那最终点燃的指令。
而点燃这火药桶的“火种”——秦陌,此刻正处在一种极其玄妙而又危险的状态。
他盘坐于“希望净土”中心,身形仿佛与这片新生大陆融为了一体。周身弥漫的混沌色道韵不再汹涌澎湃,反而变得内敛而深邃,如同一个不断向内收缩、密度无限增大的奇点。他的神识,在过去十天里,如同最虔诚的布道者,不断与无数“旧忆残片”沟通,其消耗之大,远超乎想象。此刻,他的识海虽然因汇聚了海量自愿献祭的墟力而显得“充盈”,但其核心的元神之光,却显得有些黯淡,那是心神透支过度的表现。
他正在做最后的调和。将“希望净土”那纯净而脆弱的新生本源,与他自身融合了寂灭与混沌的道果,以及那从万古废墟中汇聚而来的、磅礴而杂乱的墟力洪流,进行着最后的梳理与平衡。这是一个极其精微的过程,如同在刀尖上跳舞,在悬崖边漫步。三种性质迥异、层次不同的力量,任何一丝失衡,都可能在他体内,乃至在整个大阵引发灾难性的连锁崩溃。
他的嘴角,不知何时已渗出丝丝缕缕淡金色的血液,那是元神负荷过重的征兆。但他脸上的表情却无比平静,甚至带着一种朝闻道夕死可矣的坦然。他能感觉到,脚下的大地在微微震颤,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那被压缩到极致的新生之力,正在渴望爆发。他能“听”到,周围虚空中,那三千六百根阵桩传来的、如同血脉相连般的共鸣。更能模糊地感知到,壁垒之外,那股令人灵魂冻结的毁灭气息,已经近在咫尺!
“来了。”
秦陌心中默念,紧闭的双目骤然睁开!眼中已非纯粹的混沌之色,而是左眼如同蕴含了宇宙终结的归墟,右眼则仿佛在演绎万物初生的混沌!两种截然相反的意境,在他眼中达成了某种危险的统一。
几乎就在他睁眼的同一瞬间——
“嗡————————————————!!!”
一声无法形容其来源、仿佛源自宇宙本身哀鸣的低沉嗡鸣,猛地从“新生之地”的壁垒之外传来!这声音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作用于空间结构,作用于每一个存在的灵魂本源!
整个“新生之地”的空间,开始剧烈地、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那些原本凝固悬浮的、巨大的“旧忆残片”,如同被投入沸水的冰块,边缘开始疯狂地崩解、汽化,化作虚无!原本就死寂的虚空,此刻更是被一种绝对的“空无”意境所充斥,光线扭曲、黯淡,仿佛连“存在”这个概念本身都在被强行抹除!
壁垒,正在被侵蚀!归墟暗潮,前锋已至!
“稳住!”岳罡的咆哮在通讯频道中炸响,尽管他的声音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所有人,按照预定方案,进入最终位置!能量引导组,准备接引阵力!”
无需他多言,所有参与布阵的修士,早已按照之前的演练,飞身落向自己负责的阵桩节点之上。他们盘膝坐下,双手按在镌刻着符文的冰冷金属表面,将自身残存的所有灵力、乃至燃烧生命本源换来的力量,毫无保留地注入其中!他们很清楚,自己或许看不到大阵最终的结果,但他们愿以自身为柴,为那可能的“新生”,献上最后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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