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同浸透了墨汁的厚重帷幕,沉甸甸地压在张家屯的上空,将白日的喧嚣与混乱吞噬,只留下死一般的寂静。但这寂静并非安宁,而是暴风雨过后、更深的恐惧与绝望在无声蔓延。偶尔,从某间低矮的茅屋里会突然爆发出几声压抑不住的哭泣,或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旋即又被无边的黑暗吞没,仿佛什么也未曾发生。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草药苦涩、焚香灰烬以及某种隐约腐败气息的味道,那是瘟疫肆虐后留下的独特印记。
张老汉家那间充当临时议事点的堂屋,此刻门窗紧闭,将外面的黑暗与寒意勉强阻隔。屋内,一盏豆大的油灯顽强地燃烧着,昏黄的光晕勉强照亮围坐在一张老旧木桌旁的寥寥数人。光线在每个人脸上投下摇曳不定的阴影,使得本就凝重的气氛更添几分压抑。
绝望中的坚持,是此刻屋内所有人共同的心境。凌云坐在靠墙的一条矮凳上,背脊挺得笔直,但眉宇间是无法掩饰的疲惫和一丝挫败后的苍白。白日里村民激烈的反对、石块砸在墙上的闷响、还有那些充满恶意的诅咒,依旧在他耳边回响。他深知,自己那套基于现代医学的防疫理论,在这个被千年积习和愚昧迷信牢牢禁锢的村庄里,是多么的格格不入,多么的“离经叛道”。一种深沉的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几乎要将他淹没。然而,每当他闭上眼,眼前浮现出虎子接骨成功后那张安睡的小脸,浮现出那些在病痛中挣扎、奄奄一息的村民面孔,一股更强大的力量便从心底升起——那是深植于骨髓的医者仁心,是对科学和理性的坚定信念。他不能放弃,否则,整个张家屯可能真的要在瘟疫中化作一片死地。
坐在他对面的,是须发皆白、脸上沟壑纵横的张老族长。老人双手紧握着那根磨得光滑的枣木拐杖,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浑浊的眼睛半闭着,仿佛在假寐,但微微颤动的眼皮泄露了他内心的波涛汹涌。他身旁是村里略通文墨的李老夫子,戴着那顶洗得发白的方巾,眉头拧成一个深刻的“川”字,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划来划去。张老汉则蹲在门槛边,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烟雾缭绕中,一张脸愁苦得像是风干的橘皮。支持凌云的力量,在经历了白日的冲击后,萎缩到了可怜的地步,或许只剩下眼前这心力交瘁的三两人。
分析局势的沉重任务,落在了凌云肩上。他深吸一口带着烟味和霉味的空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用尽可能清晰的声音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老族长,李夫子,张老丈,”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但异常坚定,“眼下的情形,大家都看到了。恐慌,还有……还有大伙儿信惯了的老法子,是咱们眼前最大的坎儿。”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三人,见他们微微颔首,才继续道:“但有一点,是所有人都一样的,那就是想活命!谁都不想眼睁睁看着自家人一个个倒下,谁都不想等死!这就是咱们的机会!”
他身体微微前倾,压低声音,如同在布置一场隐秘的战事:“咱们不能再想着一下子让全村人都听咱们的,那不可能。得找准要害。得把村里那些还没被瘟神盯上、但心里怕得要命、家里还有点底子、说话也有人听的人……请过来,好好说道说道。比如,保长张有福家,还有……村西头余粮最多的赵老四家。得让他们明白,按老法子只有死路一条,试试新法子,才有一线生机!”
精心策划的说服方案,在凌云的引导下逐渐清晰。张老族长沉吟良久,终于缓缓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重重一顿拐杖,沉声道:“罢了!死马当活马医吧!老夫这张老脸,豁出去再卖一次!柱子,你去,悄悄把有福保长和赵老四请来,就说……就说有关乎全屯生死的大事相商,莫要声张!” 李老夫子也点了点头,表示愿意一同劝说。一场小范围的、决定村庄命运的秘密会议,就在这深夜的油灯下,悄然拉开了序幕。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后,保长张有福和富户赵老四先后悄无声息地溜进了张老汉家。张有福是个四十多岁的汉子,面色黝黑,眉头紧锁,显然也被疫情搅得焦头烂额。赵老四则是个精瘦的中年人,眼神里透着商人的精明和此刻无法掩饰的恐惧,他家境相对殷实,自然更怕瘟疫夺走他积攒的一切。两人进屋后,看到凌云也在,脸上都露出复杂的神色,既有疑虑,也有一丝在绝境中捕捉到某种可能性的微光。
会议没有寒暄,直接切入主题。在张老族长的示意下,凌云再次站到了“陈述席”上。这一次,他不再试图用那些村民无法理解的“病菌”、“传染源”等术语,而是祭出了他深思熟虑后的法宝——形象比喻:火灾论。
“各位叔伯,”凌云的声音沉稳,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位关键人物,“咱们屯子现在的情况,像什么?不像天罚,更像是一场大火!一场能烧光整个屯子的大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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