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时分。
梆子声刚过。
“咚 —— 咚 —— 咚 ——”
三响敲在寂静的夜里。
像砸在贪官们的心上。
京城西角的张府。
还沉浸在暖香之中。
紫檀木榻上的熏香燃得正旺。
混着小妾发间的脂粉气。
吏部文选司郎中张锐。
正搂着小妾在榻上酣睡。
嘴角还挂着笑。
梦里。
他正美滋滋地数着江南盐商送来的银票。
一沓沓堆得像小山。
盐商们围着他喊 “张大人”。
喊得他骨头都酥了。
忽然。
院外 “哐当” 一声巨响。
朱漆大门被踹碎了。
木渣子溅得满地都是。
还混着丫鬟的尖叫。
“啊 ——!”
如冰水浇在滚油里。
瞬间炸开了锅。
“哪个狗娘养的敢闯老子的府!”
张锐骂骂咧咧地披衣下床。
脚踩在冰凉的地砖上。
才想起没穿鞋。
刚推开卧房木门。
一道寒光 “唰” 地逼过来。
直晃得他睁不开眼。
火把的光晕里。
陆炳身着飞鱼服。
墨色的袍角在风里飘。
绣春刀的刀尖抵在门楣上。
“咔” 地刻出个小坑。
刀身映出张锐惨白如纸的脸。
连眼角的皱纹都看得清。
“张大人。
陛下有请。”
陆炳的声音。
比檐角的冰棱还冷。
每个字都带着霜气。
身后的锦衣卫缇骑。
已经踹开东西厢房。
“砰!”“砰!”
门板撞在墙上的声响此起彼伏。
铁链拖地的 “哗啦” 声。
混着妇孺的哭喊。
“别抓我爹!”“饶命啊!”
把张府搅成了一锅粥。
张锐的小妾从床底钻出来。
珠钗刮乱了鬓发。
脸上还沾着灰。
抱着他的腿哭嚎:
“老爷!
他们是锦衣卫啊!
是来抓人的!”
“锦衣卫又如何?”
张锐强撑着拍开小妾的手。
官帽歪在脑后。
帽翅耷拉着。
像只落了水的鸡:
“咱家是吏部堂官!
正五品!
你们凭什么私闯民宅?
我要见都御史!
我要弹劾你们!”
陆炳从袖中抽出那张炭火熏过的竹纸。
在火把下展开。
纸页被火熏得发脆。
“哗啦” 响:
“‘陛下此举。
意在震慑群臣’‘查账乃刁难老臣’——
这些话。
是张大人傍晚在刘首辅府里说的吧?”
“陛下说。
想请您去诏狱喝杯热茶。
聊聊‘三年必乱’的高见。”
竹纸上 “张锐” 二字被朱砂圈着。
红得像血。
墨迹还带着炭火的焦气。
张锐的脸 “唰” 地褪尽血色。
腿肚子一软。
“噗通” 跪倒在地。
官靴上的云纹沾了满地灰。
连爬都爬不起来:
“不…… 不是我!
是王逊先起的头!
我就是…… 就是顺嘴搭了句茬!
陆指挥。
您高抬贵手……”
“哦?
王大人也在诏狱等着呢。”
陆炳挥挥手。
两名缇骑上前架起张锐。
铁链 “咔嗒” 锁在他的琵琶骨上。
“啊 ——!”
张锐疼得龇牙咧嘴。
冷汗瞬间湿透了中衣。
却不敢再喊半个 “不” 字。
眼睁睁看着小妾被缇骑推搡着塞进偏院。
妆奁被翻得七零八落。
那些盐商送的翡翠摆件。
“啪!”“啪!”
摔在青砖上。
碎成星星点点的绿。
像他此刻的心思。
全散了。
“搜仔细些。”
陆炳踩着满地狼藉穿过天井。
目光扫过正厅的匾额。
“忠勤世家” 四个金字在火把下泛着嘲讽的光。
刺得人眼疼。
缇骑很快从书房暗格里翻出三箱账册。
“大人!找到了!”
箱子 “哐当” 打开。
账本露出来。
最上面那本记着 “漕运损耗”。
却在 “额外支用” 栏里画着密密麻麻的圈。
旁边注着江南盐商的名字。
“李三”“王麻子”……
都是偷税的主儿。
“带走吧。”
陆炳掂了掂账册。
纸页间掉出一张银票。
票面盖着扬州盐运司的红印。
数额是五千两。
够寻常百姓活十年。
他冷笑一声塞进袖中。
这便是明日朝堂上最好的 “礼物”。
看那些文官还怎么替张锐说话。
此时的城南李府。
户部主事李宾正对着账本冒汗。
额头上的汗珠子 “啪嗒” 滴在纸页上。
晕开了墨迹。
傍晚从刘府回来。
他就心神不宁。
总觉得有双眼睛盯着自己。
刚把漕运亏空的账册塞进灶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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