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 年秋末,清溪村下了一场薄霜。天亮得比往常都迟,灰白的雾气像谁忘了收走的纱帐,低低地罩在屋顶、巷口和土路上。土路被雨水泡了一夜,又被寒气一冻,表面结了一层硬壳,踩上去“咔吱”一声,碎成几瓣,像咬着没泡开的黄豆。
张婶出了门。花布衫外又套了件男式棉袄,领口用铜别针别得严严实实,裤脚卷到膝盖,露出的小腿沾着霜粒,红得像冻萝卜。她手里攥着那只褪色的蓝布小本子,本子边缘被手汗浸得发软,纸页却硬得像晒干的豆皮——里头记满了各家各户的预登记面积,最上面“张桂兰80平”几个字,被她用铅笔描了又描,纸都快戳破了。
村委会外墙的公示栏前,已经围了一圈人。栏板是旧木门改的,白漆剥落,像长了癣。老周踮着脚,脖子伸得老长;刘寡妇抱着孩子,孩子的小脸被风吹得通红,像颗熟透的山楂;几个半大孩子趴在大人肩膀上,伸长脖子,像一群好奇的小鹌鹑。
张婶挤到最前,眼睛像扫描仪,先找“林建国”——“125平,无违建”,她嘴里“啧”了一声,酸意顺着舌根往上冒;再找“张桂兰”,一行红字跳进眼里:
“75平,厢房因改变用途扣5平”
那行字像一把小刀,直扎她眼窝。她猛地揉眼,霜粒沾在睫毛上,被揉得化开,湿答答地顺着眼角往下淌,像哭又像笑。
“咋才75平?”她声音发颤,指尖戳到公示纸上,留下一个湿湿的涡,“我家预登记80平,咋少了5平?是不是你们算错了!”
测量队的小王走过来,脸上带着职业的笑,声音却硬得像冻土:“大姐,您家厢房1998年租给别人当仓库,改变住宅用途,按政策得扣5平,没算错。”
“租出去也是我家的房!”张婶急了,蓝布小本子往怀里一揣,双手叉腰,“我租给别人放农具,又没改结构,凭啥扣面积?你们是不是跟林家串通好,故意少算我的!”
小王从文件夹里掏出一张泛黄的合同,纸角卷翘,像条老黄瓜:“大姐,这是您1998年跟租户签的租赁合同,上面写着‘用于堆放仓库货物’,不是农具。而且您没向村委会申报用途变更,按《拆迁补偿安置方案》第6条,这种情况就得扣面积,跟别人家没关系。”
张婶盯着合同上自己的签名,脸“唰”地白了——那字她认得,是她亲手签的,手印也是她按的,红得发暗,像一块旧伤疤。
张婶转身就走,脚步快得像后面有狗追。泥路滑,她一个趔趄,差点摔个屁股墩,帆布鞋沾满泥巴,像两只刚从泥潭里捞出来的小船。
她越想越气,越想越悔:1998年,租户说来放农具,她图省事,没看合同,更没去村委会申报;丈夫当时劝她“跟村里说一声”,她摆手:“就租一年,麻烦啥!”如今,一句“麻烦”变成“扣5平”,2500块飞了。
2500块能干啥?能给闺女买两身新衣服,能买半袋化肥,能交两年电费……她掰着手指头算,越算越心疼,心口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攥住,攥得她透不过气。
张婶冲进堂屋,丈夫正蹲在院角修自行车,扳手“叮当”响,像给她伴奏。
“咋样?面积对不对?是不是80平?”丈夫抬头,脸上带着笑,那笑在张婶眼里却像嘲讽。
“对个屁!”张婶把蓝布小本子往桌上一摔,纸页像受惊的白鸽,四散飞落,“少了5平!2500块没了!都怪你!当初租出去的时候,你为啥不跟我说要办用途变更手续?”
丈夫手里的扳手顿住,脸上的笑僵在脸上:“我咋没跟你说?我明明说‘得跟村委会说一声’,你说‘就租一年,不用麻烦’,现在倒怪我?”
“我啥时候说过!”张婶抓起桌上的搪瓷碗就往地上摔,碗“哐当”一声碎成几瓣,玉米粥洒了一地,像泼了一滩黄泥,“你就是没跟我说!你要是早说,我能忘了申报?现在少算面积,你倒会推责任!”
丈夫也火了,扳手往地上一扔,金属与青砖相撞,“当”一声脆响:“是你自己要租的!我劝你别租,你不听,现在出了问题就怪我?5平咋了?2500块也不是大数目,省着点花也够了!”
“2500块不是大数目?”张婶往地上一坐,拍着大腿哭起来,蓝布衫下摆扫过碎瓷片,划了道小口子,她也没顾上疼,“你知道2500块能买多少东西不?能买5袋面粉,能给闺女买个新缝纫机,能交两年电费!你倒说得轻巧!我看你就是不心疼闺女,不心疼这个家!”
哭声引来了邻居。刘寡妇抱着孩子站在院门口,孩子被吓得直撇嘴;老周蹲在墙根,叹了口气,没说话;几个半大孩子扒着门框往里瞅,像看一出免费的大戏。
张婶见有人围观,哭得更凶,嗓子扯得老高,像要把屋顶掀翻:“我命咋这么苦啊!嫁了个不省心的,租个房还少算面积,闺女的嫁妆钱都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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