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的除夕,清溪村被一场薄雪轻轻盖住。雪不大,却像有人从天上撒下一袋绵白糖,瓦楞上、草垛上、晒谷场的石碾子上,都铺上一层松软的甜。
傍晚六点,天色刚擦黑,村东头传来“噼里啪啦”的鞭炮声,红纸屑被风卷得老高,又缓缓落下,贴在雪地里,像谁随手撒了一把干玫瑰瓣,一朵一朵,开得分外艳。
林家小院的木门上,新贴的春联红得晃眼。上联“春回大地千山秀”,下联“福降人间万户欢”,是晓梅用毛笔蘸着墨汁一笔一划写的。墨汁顺着红纸的纹路晕开,像一条条小黑河,风一吹,墨香混着火药味,竟有种奇异的喜庆。
横批“岁岁平安”四个字略有点歪,是晓阳趁姐姐不注意,踮脚补的最后一笔,笔锋拖得老长,像一条小尾巴。
门楣下,林建国踩着板凳挂灯笼。两盏红灯笼是他昨天从镇上扛回来的,灯笼骨用细竹篾扎得密实,外头糊着红绸,绸上描着金粉“福”字。通上电,灯泡一亮,暖橘色的光从红绸里渗出来,把门口的雪地映出两个圆圆的光晕,像给大地戴了副红耳环。
灶房里,赵秀兰正煮饺子。铁锅直径足有五十厘米,锅盖是杉木做的,被蒸汽顶得“咚咚”跳,像有人在屋里敲鼓。
“晓阳,退后,别烫着!”秀兰手里拎着长柄铁勺,勺背在锅里轻轻一推,三十多个饺子便翻了个筋斗,白胖的身子在沸水里忽上忽下,像一群学游泳的小鸭子。
晓阳蹲在门口,双手抱膝,鼻尖冻得通红,眼睛却一眨不眨。他脚上的帆布鞋已经湿透,雪水渗进来,凉得他偷偷把脚趾蜷起,可舍不得离开——饺子里包了硬币,谁吃到谁来年最“有福”,他得盯紧点,看哪个饺子“鼓”得可疑。
“妈,那个,那个圆滚滚的,是不是有钱?”他指着锅里一个明显胖一圈的饺子,急得直搓手。
“天机不可泄露。”秀兰笑,故意拿勺子把那饺子按进水里,“三滚饺子两滚汤,再等等。”
灶膛里的柴火“噼啪”爆出火星,一条火舌窜出来,舔得锅底“吱吱”响,火光把秀兰半边脸映得通红,汗珠顺着鬓角滑到下巴,像一颗颗小灯泡。
堂屋,林老太坐在藤椅上,腿上铺着盖帘——柳条编的,边缘已经被岁月磨得发亮。她手里摊着一张饺子皮,舀馅、对折、捏花边,动作一气呵成。
指尖一捻,一压,再一旋,饺子边缘立刻出现一圈小波浪,像给饺子戴了条蕾丝领子。
“奶奶,我也要捏!”晓阳跑进来,手上沾着面粉,像戴了白手套。
“去洗手,生葱味冲。”老太用胳膊肘轻轻把他推开,声音是软的。
晓阳“嗷”一声跑去压水井,摇手柄,“嘎吱嘎吱”,冰凉的井水冲在手上,他一边打肥皂,一边哼学校里学的“新年好呀,新年好呀”,肥皂泡被风一吹,飘到空中,映着红灯笼,竟也五彩斑斓。
里屋,林建国正摆弄那台14寸“熊猫”牌黑白电视。机身沉甸甸,后面鼓起个大包,像背着壳的乌龟。他旋转旋钮,“沙沙”的雪花屏闪了几下,突然跳出彩色画面——宋丹丹穿着大红棉袄,正用胶东口音喊“俺叫魏淑芬”,赵本山一歪帽檐,全场哄笑。
“有了!”建国一拍机顶,晓阳“嗖”地冲进来,差点被门槛绊倒,小手扒着桌沿,眼睛直勾勾盯着屏幕,鼻尖上的水珠都忘了擦。
建国把煤炉往桌边挪了挪,炉膛里的蜂窝煤烧得通红,像一排排小太阳,热气扑在人脸上,像有人在耳边轻轻呵气。
“看完小品吃饺子,今天让你吃个够。”建国揉揉儿子的头,掌心全是柴火香。
晓梅从里屋出来,手里拿着刚剪好的窗花:一个胖娃娃骑鲤鱼,鲤鱼鳞片用剪刀细细镂空,一瓣一瓣,像真的在呼吸。
她踩着板凳,把窗花贴在玻璃上。窗外,冰花还没化,一条条、一簇簇,像冬天在玻璃上画的素描。窗花一贴,冰花与红纸重叠,娃娃的脸被冰花映得晶莹剔透,像给年画加了一层滤镜。
“妈,好看不?”她扭头问。
“好看,比镇上买的都精致!”秀兰探头,手里的勺子还滴着汤水,落在地上,瞬间结成一个小冰珠。
饺子终于出锅。秀兰用漏勺轻轻一舀,白胖的饺子排成队,落进搪瓷盆,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那是硬币与瓷盆的暗号。
她故意挑了一个最鼓的,放进晓阳碗里:“慢慢吃,别硌牙。”
晓阳把饺子整个塞进嘴里,小心咬,只听“咯噔”一声,他眼睛瞬间瞪成铜铃,把硬币吐在手心,油花顺着指缝往下淌。
“我吃到啦!我来年最有福!”他举着硬币满屋跑,硬币在灯下闪出一道银光,像一颗小小的星星落在他掌心。
建国笑弯了腰,晓梅鼓掌起哄:“明年让晓阳帮咱家领好运!”
老太把第二只饺子夹给晓梅:“女娃也要沾沾喜气,考个重点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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