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刚爬上东屋脊,清溪村的鸡就叫了第二遍。林老太推开吱呀作响的窗棂,一股带着夜雨潮气的风扑进来,凉得她打了个哆嗦。她顺手抓起炕头那件洗得发白的藏青外套,袖口已经磨出了毛边,像一圈倔强的白胡子。她一边套袖子,一边朝西屋喊:
“晓阳,再不起,草莓可要被别人摘光喽!”
话音没落,西屋的门“砰”地被撞开,晓阳光着脚冲出来,左脚袜子还挂在脚后跟,像条没精打采的尾巴。他手里攥着昨晚偷偷藏在枕头边的小铲子——木柄上刻着他的名字,是爸爸用烙铁一笔一划烫出来的,边缘已经被汗水浸得发亮。
“奶奶,等等我!”
林老太笑着摇头,把窗下的马扎提在手里,又顺手从门后勾出一顶草帽。草帽是去年用麦秆编的,边缘已经散了几根,风一吹就颤,像只欲飞又止的老鸟。她把草帽扣到晓阳头上,帽檐太大,直接盖住了孩子半张脸,只露出一张咧开的嘴。
“慢点,露水滑,摔了牙,草莓可就不甜了。”
小院西南角,那片用竹篱笆围起来的菜地,一夜工夫仿佛又绿了一层。昨夜下过一场“牛毛雨”,雨丝细得看不见,却足够把每片叶子擦得锃亮。油菜苗像刚梳过头的小姑娘,叶片支棱着,齿状的叶缘托着一粒粒水珠,风一碰,就叮叮当当地滚到根旁,渗进松软的土。
晓阳蹲在最矮的那棵油菜前,伸出食指,轻轻碰了碰叶尖。水珠顺着他的指肚滑到掌纹里,凉得他“嘶”地吸了口气。
“奶奶,它好像长高了!”他回头,眼睛亮得像两颗刚洗过的黑李子。
林老太没急着答话,而是把马扎放到垄沟边,慢慢坐下,先用手掌把膝盖焐热,才朝孙子招手:“过来,先摸摸土,再说话。”
晓阳照做,小手插进松软的壤土,指尖立刻被潮湿包裹,像伸进了一床晒到半干的棉被。土里有蚯蚓拱过的痕迹,一道道细小的隧道,弯弯曲曲,最后消失在油菜根部。
“土是松的,苗才能喘气。”林老太用铲子挑起一撮土,凑到鼻前闻了闻,“闻见没?有股腥甜味,说明地力还足。要是结了块,就像人穿湿透的棉袄,根会闷死。”
晓阳学着奶奶的样子,皱起小鼻子使劲嗅,果然闻到一股混着青草、腐叶、还有一点点铁锈味的潮气。他咯咯笑:“土也会出汗!”
“会出汗,也会饿。”林老太把铲子递给他,“来,给它松松脚,别伤根,像给猫挠痒,轻一点。”
晓阳屏住呼吸,小铲子插进土半寸,微微向上挑,动作比昨天稳了许多。他忽然想起学校发的自然课本,上面画着“植物根系示意图”,此刻却活生生在他掌心里——白色须根像老爷爷的胡须,贴着铲子边缘,轻轻颤抖。
“奶奶,根会不会疼?”
“你轻点,它就不疼;你重了,它就哭。”林老太笑得很慢,脸上的皱纹像被风抚平又掀起,“庄稼比人诚实,你对它好,它就用粮食回你;你糊弄它,它就糊弄你,一年到头,饿的是自己的肚子。”
林老太弯腰从竹篮里拣出两个土豆,在手里掂了掂:“土豆是好东西,耐旱耐涝,切一块芽眼,埋下去,又出一窝。人啊,有时候得跟土豆学,给点土就扎根,不给土,就把自己长成芽,等机会。”
晓阳小声问:“奶奶,听大伙说咱们村要拆迁了,咱真的要搬吗?”
林老太没急着答,而是重新蹲下,把刚才没松完的土慢慢铲完,才道:“晓阳,你看这棵油菜,它现在这么小,风一吹就晃,可它根已经往下扎了半尺。等它开花的时候,风再大,也吹不倒它。为啥?因为它知道土在下面护着。人也是一样,只要心里装着土,装着家,搬到哪里,都能扎根。”
她顿了顿,把声音放得更轻:“你爸小时候,家里穷得揭不开锅,我带他去过外村讨饭。那时候,我们住在桥洞下,头上有星星,身下是干草,可你爸照样睡得香。为啥?因为他知道,只要一家人在一起,桥洞也是家。”
晓阳眨眨眼,似懂非懂,却觉得胸口那团拧着的绳子松了。他重新举起小铲子,学着奶奶的语气,对那棵最小的油菜说:“你别怕,我好好给你松土,等你开花的时候,我给你鼓掌。”
太阳升到槐树顶,露水退尽,菜地里的颜色愈发浓烈。林老太从兜里掏出一截红头绳,把晓阳的草帽系紧,又变魔术似的拿出一小包灰白色的粉末。
“这是草木灰,昨儿我烧灶膛攒的,含钾,草莓最爱吃。”她捏起一点,撒在草莓根旁,灰粉落在湿土上,立刻开出一片小小的“白雪花”,“记住,别撒多,薄一层就行,像给它们盖被子,太厚会闷。”
晓阳伸出手指,轻轻把灰土往根里拨,动作小心翼翼,像在抚摸一只熟睡的猫。草莓藤似乎感应到善意,叶片微微颤动,露出背面细密的绒毛,像婴儿脸颊上的汗毛。
“奶奶,它们会做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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