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米缨子刚染上点紫红时，三秒带就知道，今年的甜糯玉米能成。他蹲在地里，剥开一片肥厚的苞叶，露出里面饱满的玉米粒，像串珍珠，泛着淡淡的乳白。用指甲掐一下，浆水立刻涌出来，黏在指尖，带着清甜的气息。
“这品种真不赖。”二柱子凑过来，眼睛瞪得溜圆，“比咱往年种的老玉米看着金贵多了。”
三秒带点点头，心里却有点打鼓。这甜糯玉米是去年从镇上农技站换来的种子，小李说适合在沙土地里长，收了能往县城超市送，价钱比普通玉米高一倍。可超市要不要，他心里没底——望海坡的路不好走，玉米运到县城得颠簸两个钟头，万一磕坏了，人家不收咋办？
正琢磨着，王老五气喘吁吁地跑来了，手里攥着张皱巴巴的名片：“三秒哥！县城‘鲜万家’超市的人来了！说要看看咱的玉米地，就在村口呢！”
三秒带心里一紧，赶紧拍了拍身上的土：“快，带他们过来！”
等在村口的是个戴眼镜的年轻人，穿着干净的白衬衫，裤脚连点泥星子都没有，跟望海坡的黄土地格格不入。他自称是超市采购部的小张，手里拿着个笔记本，说话斯斯文文的：“听说你们种了甜糯玉米？我来看看品质。”
“张同志，这边请。”三秒带在前面引路，脚底下的泥差点把鞋粘掉。小张跟在后面，小心翼翼地避开泥坑，白衬衫被路边的玉米叶蹭上了点绿，他皱了皱眉，却没说啥。
到了玉米地，三秒带选了几株长势最好的，剥开苞叶递过去：“您瞅瞅，这颗粒，这浆水，保准甜糯。”
小张没接，从包里掏出个小仪器，往玉米粒上一戳，屏幕上跳出串数字。“甜度还行，”他点点头，又摸了摸玉米秆，“病虫害防治得怎么样？用过农药吗？”
“没敢用农药，”三秒带赶紧说，“都是用草木灰防虫，施的是羊粪，绝对绿色！”他怕小张不信，又补充道，“您要是不放心，摘几个回去尝尝，煮出来黏糊糊的，能拉出丝。”
小张没摘玉米，却蹲下身，仔细查看玉米根部的土，又扒开几片叶子，看背面有没有虫眼。他看得认真，眼镜滑到鼻尖上都没察觉。三秒带和二柱子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手心直冒汗。
“这片地有多少亩？”小张突然抬头问。
“五亩，”三秒带赶紧回答，“都是这品种。”
“亩产大概多少？”
“小李说能有八百斤，”三秒带有点底气不足，“我估摸着，六百斤总有。”
小张在笔记本上记着，又问了浇水、施肥的细节，最后站起身：“这样吧，我先回去汇报，要是没问题，过两天来签收购合同。”
“合同？”二柱子眼睛一亮，“就是说……超市真要收？”
小张笑了笑：“得看品质达标不。我们超市对农产品要求严，尤其是甜糯玉米，不能有虫眼，不能太老，还得保证新鲜。”他顿了顿，“要是你们能做到，价钱好说。”
送走小张，三秒带心里还是没底。“他说的‘达标’是啥意思？”二柱子挠着头，“咱这玉米看着挺好啊。”
“就是得挑拣，”三秒带琢磨着，“不能有一点瑕疵。咱得提前准备，把不好的都挑出来，别到时候人家挑刺。”
接下来的几天，三秒带和二柱子、王老五几乎泡在了玉米地里。他们一棵一棵地检查，把有虫眼的、颗粒不饱满的都做上记号，打算收的时候单独摘出来，留着自己吃。三婶也来帮忙，她眼神好，能在密密麻麻的玉米叶里一眼找出被虫啃过的痕迹。
“这活儿比薅草还累。”二柱子直起腰，捶了捶背，“要是真能签合同，累点也值。”
“肯定能成。”三秒带嘴上肯定，心里却盘算着万一不成该咋办——实在不行，就拉去县城菜市场，总能卖掉，就是价钱得低不少。
第五天下午，小张真的来了，还带了个拎公文包的中年人，说是超市的王经理。王经理没去地里，直接在村口的老槐树下坐下，开门见山：“三秒同志，我们看了样品，品质不错，打算跟你签个意向合同。”
“意向合同？”三秒带没听过这词。
“就是先定个收购价和数量，”小张解释道，“等玉米收了，我们来验货，合格的按一块五一斤收，比市场价高五毛。”
“一块五！”二柱子差点跳起来，“五亩地，六百斤就是四千五！”
三秒带也愣住了，这价钱比他预想的高多了。王经理从公文包里拿出合同，一式两份，上面印着密密麻麻的字。三秒带不认多少字，让小张念了一遍，无非是收购标准、交货时间、付款方式之类的，没听出啥问题。
“签吧。”陈老五不知啥时候来了，蹲在旁边抽旱烟，“这合同是好事，说明咱望海坡的东西能进县城大超市了。”
三秒带咬了咬牙，在合同上按下了红手印。王经理收起一份，把另一份递给三秒带：“放心，我们超市说话算数，到时候准时来拉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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