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任务,是研墨。
挽起衣袖,露出半截纤细莹白的手腕。璃璟取过那锭沉手的徽墨,注入少许清水,然后执起墨锭,沿着砚台边缘,顺时针缓缓地、均匀地研磨起来。
她的动作不疾不徐,带着一种天生的优雅韵律。手腕悬空,力道均匀,墨锭与砚台摩擦,发出极其细微、却异常绵密的“沙沙”声,如同春蚕食叶,带着一种奇异的、能抚平焦躁的宁和。
这声音,与她轻缓的呼吸声,以及裴容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奇异地交织在一起,竟构成了一种短暂而诡异的和谐。
她低垂着眼睫,专注着手下的动作,仿佛整个世界都凝聚在这方小小的砚台之中。她能感觉到,偶尔,那道冰冷的视线会从奏疏上抬起,在她身上短暂停留,带着审视,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时间在沉默中悄然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裴容批阅完一份奏疏,将其合上,放在一旁。他没有立刻拿起下一份,而是将笔搁在笔山上,身体微微后靠,目光落在了璃璟研墨的手上。
“苏家的女儿,”他忽然开口,声音打破了室内的宁静,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闲聊口吻,却让璃璟研墨的手几不可查地一顿,“据说,都精通琴棋书画?”
璃璟稳住心神,手下动作未停,声音平稳地回答:“回千岁爷,家中确有此要求。臣女……略知皮毛。”
“皮毛?”裴容轻笑一声,指尖掠过摊开的奏疏边缘,那上面似乎正写着某个官员因贪墨被弹劾的罪名,“苏明堂当年,可是以一手锦绣文章和一手好字,名动京华的。你这研磨的手法,倒是得了些真传,沉稳,不急不躁。”
他的话,像是随口夸赞,却又一次精准地戳中了“苏家”这个敏感点。
璃璟的心微微提起,面上却不露分毫,只是将头垂得更低:“千岁爷谬赞。臣女愚钝,不及父亲万一。”
“是么?”裴容的视线从她手上移开,重新落回她的脸,那双凤眼微微眯起,带着一种洞悉人心的锐光,“咱家倒是觉得,你比你那个只知道死读书、不通人情世故的父亲,要……聪明得多。”
他话语中的意味,耐人寻味。
就在这时,书房外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似乎有人求见,被外面的守卫拦下了。隐约能听到“科场”、“泄题”、“紧急”等零星词语。
裴容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周身的气息瞬间变得冷冽。他看了一眼案头堆积的、显然与此次科场风波相关的卷宗,抬手揉了揉额角,那熟悉的、带着隐痛的不耐烦神色,再次浮现。
璃璟研墨的动作,下意识地放得更轻、更缓。那清幽的墨香,混合着昨日她点燃后、似乎仍有残留的安神香气,在空气中静静弥漫。
裴容揉按额角的动作,慢慢停了下来。他放下手,目光再次落到璃璟身上,这一次,却带着一种全新的、评估货物价值般的审视。
他没有再看那些令人烦心的卷宗,而是对着璃璟,用一种听不出情绪的语气,淡淡道:
“今日起,你便留在墨玉轩伺候笔墨。”
一句话,如同惊雷,再次在璃璟耳边炸响。
留在墨玉轩!这意味着她不再是那个被丢在听雪堂自生自灭的“囚徒”,她获得了初步的“信任”,或者说,是“使用价值”的认可。她可以更近距离地接触到他,拥有更多观察、了解,甚至……影响他的机会。
“是。”她压下心头的波澜,恭敬应声。
裴容不再看她,重新执笔,蘸取了她刚刚研磨好的、浓淡正宜的墨汁,开始批阅那份关于科场风波的紧急奏报。他的侧脸线条冷硬,下笔如刀,每一个字的落下,都可能决定无数人的生死荣辱。
璃璟垂手肃立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如同一个最合格的背景。
然而,她的内心却远不如表面这般平静。她知道,这看似“晋升”的背后,是更深的漩涡。她将置身于这座府邸,乃至整个王朝权力斗争信息交汇的核心。一言一行,皆在放大镜下,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但,这也是她破局的开始。
就在璃璟心思电转之际,批阅着奏疏的裴容,头也未抬,却仿佛随口吩咐般,扔下了一句轻飘飘的话,瞬间将她刚刚落回原地的心,再次高高悬起——
“对了,”他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今日天气不错,“待会儿曹焱会送两个人过来。昨夜‘伺候’过你的张氏、李氏,手脚不干净,冲撞了贵人……便由你,亲自看着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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