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那晚,石秀见邓飞被祝龙逼住,情势危急,更不搭话,挺手中哨棒一个箭步抢入圈内,照定祝龙后心便打。这一棒去得迅疾,带着风声,满拟救下邓飞。
那祝龙正全神贯注要阻挡邓飞,忽觉背后风响,情知有人暗算。他到底是名师所授,竟不回头,只将身子往鞍桥右侧一伏,整个人如斜挂雕鞍,那棒便擦着他左肩扫过,当真险到极处。
说时迟那时快,祝龙借着伏鞍之势,腰胯发力,猛一拧身,手中长枪已顺势反刺,直击石秀腰肋。
好个拼命三郎,脚下步伐不乱,一个旋子转开,长枪只差半寸未能沾身。他更不迟疑,哨棒借着旋身余势,由下往上斜掠而起,正扫在祝龙战马前腿关节处。但听“咔嚓”骨裂之声,那马惨嘶着人立而起,把个祝龙颠下鞍鞯,结结实实摔在尘埃里。
石秀见祝龙坠马,岂肯放过这般良机?纵步便要上前结果他性命。说时迟那时快,四下里喊杀骤起!原来左右庄客见大公子落难,倘有差池,庄规森严,哪个担待得起?顿时人人拼命、个个争先,刀枪剑戟卷地而来,恰似铁桶般将石秀团团围在垓心。
那边卞祥与栾廷玉正斗到紧处,忽见石秀遇险,大喝一声:“休得猖狂!”
手中开山大斧猛地荡开栾廷玉铁枪,这一击势若崩雷,震得栾廷玉连人带马退了三步。卞祥更不恋战,就势拨转马头,那马四蹄腾空,直朝着人丛最密处撞去。但见斧光如轮,所过处兵刃折断、血光飞溅,硬生生在重围中劈开一条血路,杀到石秀身旁。
“兄弟速走!我在此挡着!”
石秀听得这一声吼,如雷贯耳。他深知卞祥是要拼尽性命,替自己杀开一条血路。当下更不言语,咬紧牙关,将手中哨棒舞成一团旋风,荡开面前四五杆花枪。恰值卞祥那边大斧抡开,砍翻两三个庄客,围阵露出一道缝隙——石秀瞅得真切,把腰一塌,箭也似的贴地蹿出,几个翻滚已脱出重围。
背后杀声如潮水般涌来:庄客的呼喝、卞祥的怒吼、兵刃撞击的刺耳锐响,搅作一团。石秀眼眶发热,却硬生生忍住回头的念头,只把两条腿交替如飞,往那黑沉沉的山路上奔去。夜风灌进喉咙,辣辣地割着肺叶,他却顾不得咳喘,靴底踏碎枯枝败叶,身影渐渐没入深林暗处。
祝龙在地上挣起身来,正瞧见石秀身影没入树丛。他急得摔了头盔,嘶声吼道:“休放走了梁山贼寇!擒得此贼的,立赏百贯!”
话音刚落,早有四个悍勇庄客挺刀追出。此时天黑路杂,石秀虽脚步快,却怎奈地形不熟,方转过两个山坳,便听得身后脚步声紧逼而来——回头一看,火把光里,那伙庄客已追到二三十步远近!
石秀听得身后脚步杂乱,心中那团火“腾”地烧了起来——暗忖道:前路茫茫,后有追兵,既是走无可走,不如拼个你死我活!
随即猛地收步转身,两腿前后分开如钉在地上,腰背一拧,全身力气贯到棒梢,那哨棒“嗖”地化作一道黑线直捅出去。
当先那庄客追得正急,忽觉喉头一窒,仿佛被铁杵撞个正着。原来石秀这一棒不偏不倚,正戳在他喉结下方三寸的软窝处。那庄客只觉喉骨碎裂的剧痛尚未传开,气息已骤然断绝,眼前金星乱迸——却不是因着天黑,而是那股子闭过气去的眩晕。他双手在空中虚抓,朴刀“哐当”落地,嘴里“嗬嗬”作响,喷出的血沫溅湿了前襟,身子晃了两晃,便如破袋般瘫软下去。
石秀棍头传来骨碎的触感,心头那股怒气顿时又涨了几分。既是你们不给人留活路,今日便叫你们见识拼命的手段!
余下三人惊怒交加,发狠挥刀扑来。石秀却不硬接,只把身子向后一纵,恰恰跳出刀光范围。未待对方收势,他沉腰坐胯,哨棒贴地疾扫,正中左侧庄客脚踝。这一棍扫得结实,那庄客但觉小腿如被铁锤砸中,“咔嚓”骨裂声清晰可闻,剧痛如毒蛇般顺着腿骨直钻心窍,不由得发出杀猪似的惨嚎,整个人栽倒在地,抱着断腿翻滚抽搐,指甲都抠进了泥里。
此时另两人已抢到近前,刀光封住左右。石秀更不迟疑,腰身猛拧,哨棒随着旋身之势抡开大半圆,带着“呜呜”风声横扫而出。右边庄客只觉耳畔风响,太阳穴上着了一记,那声响如熟瓜坠地,他连哼都未哼一声,眼中神采瞬间涣散,直挺挺向后倒去。
石棒借势回旋,又扫中左侧那人耳后——这人尚在举刀,忽觉头颅如遭雷击,眼前骤然漆黑,什么念头都来不及生,便已失去知觉瘫软在地。
这番交手不过眨眼工夫,戳、扫、抡三式连环,招招皆奔要害。最后那名庄客本已举刀前冲,猛见四个同伴或死或伤,横七竖八倒了一地,直吓得三魂出窍,七魄升天。手中长刀拿捏不住,“当啷”一声掉在地上,两腿抖得如筛糠一般,裤裆里早湿湿热热地漫开一片。他怪叫一声,转身便逃,却被地上藤蔓绊了个狗吃屎。
石秀眼神一冷,岂容这厮走脱?当下一个箭步追上,身形腾空而起,手中哨棒借着下落之势劈空斩下,正砸在那庄客后心。只听“砰”地闷响,那庄客如被重锤击中,整个人向前直扑出去,面门在乱石地上擦出血痕,哼也没哼一声,便如死狗般瘫在地上不动了。
石秀料理完追兵,胸中那股戾气未散反涨。他重重喘了两口粗气,几步跨到那断腿庄客跟前,一脚踩住那人伤腿。
那庄客正痛得魂不附体,又被这一踩,顿时惨叫起来。石秀俯身揪住他发髻,将脑袋提离地面,另一手掣出贴身短刀,“噌”地横在他喉头。
“听真了!”石秀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眼里烧着火,“爷爷问一句,你答一句。”刀锋一偏,在庄客耳根划开道血口,“若敢欺瞒——”刀刃转回喉头,压得颈脉突突直跳,“爷爷便零碎割了你,教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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