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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年前,冯巧才十五岁,却已饱尝生活的苦难。
父亲去年出门做生意,至今未归,而继母则与镇上的鳏夫王麻子勾搭成奸。冯巧家因为是外来户,单门独户的住在山脚下,离坝中间的人家,隔着老远,所以两人往来全无顾忌。
继母时常往镇上跑,将家中的大小事务全都压在了冯巧稚嫩的肩上。
继母待冯巧极为刻薄,要干的活实在太多,时间上的安排就紧凑又苛刻:每天早晨六点不到,冯巧就得起床,去打猪草、煮猪食,然后做好早饭,伺候继母洗漱吃饭。
继母出门后,冯巧又要马不停蹄地洗衣服、下地干活。
地里的活继母也安排得满满当当,干不完就别想回家吃午饭,因为继母自己中午是从不回家吃饭的。
在冯巧的记忆中,她很少有吃到午饭的时候,常常是饿着肚子在地里劳作一整天的。
继母会让冯巧在三天内浇灌完一亩地的油菜。她说时间错开太多,会导致油菜生长参差不齐,影响收成。
对于一个小姑娘来说,这无疑是一项艰巨的任务。冯巧每天都累得精疲力竭,却不敢有丝毫怨言。
晚上,继母一回家,冯巧必须已经做好了晚饭。如果没有,等待她的必定是一顿毒打和谩骂。
爸爸在家时,冯巧什么都不用做;爸爸不在家,冯巧只有炒菜这一件事不用她做。
因为继母会把油、盐、鸡蛋都锁起来,不让冯巧沾手。说小姑娘不能养成嘴馋的坏毛病,将来长大嫁出去,会被人打死的。
哪怕冯巧在鸡窝里摸一只鸡蛋,都会被继母发现,那必定又是一顿毒打和谩骂。
冯巧每天都在痛苦中挣扎,她睁眼闭眼想的都是爸爸什么时候能回来;搬家后大哥能不能找到现在的家,什么时候能回来,看看他这个妹妹!
冯巧在母亲的教导下,识得一些字,她曾偷偷给大哥写了两封信,拜托坝里的李婶子帮她邮寄出去。可大半年过去信件如同泥牛入海,没有半点回应。
她渴望得到父兄的庇护,做梦都想摆脱继母的磋磨。然而,这一切似乎都遥遥无期,她只能默默忍受着这无尽的苦难。
俗话说‘立夏三天遍山黄’,马上又到了抢收抢种的季节。冯巧不知道,自己又得忙成什么样。
晚上继母回来后,一屁股坐在饭桌前,阴沉着脸,恶狠狠地瞪着冯巧。一边吃着饭,嘴里还不停地骂骂咧咧:“冯巧,你个扫把星,你就是个灾星!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把你爸和你大哥都克死了!”
冯巧听这话,顿时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呆住了。耳朵里只回荡着继母的谩骂声,其他的什么都听不见了。她的脸色变得惨白,嘴唇颤抖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继母继续骂道:“你爸那个没用的东西,在外面遇到了野狼,被吃掉了,真是活该!你哥上个月也被敌人打死了,都是因为你这个丧门星!你说说,你有什么用?还得我来白白的养活你!”
冯巧捏紧了拳头,鼓足了勇气,颤声问:“这话,你是听谁瞎说的?”
继母冷斥道:“谁没事瞎说你家的破事儿!老娘是收到了两封信,信上写得明明白白!”
冯巧不见黄河心不死,“信在哪儿?我要看!”
继母恼羞成怒,大骂:“什么晦气东西,老娘当时就给撕了!你个丧门星,赔钱玩意儿,你把你一家人都克死光了,你还当我拿这个哄你玩呢?”
继母的话语如同利刃般刺痛着冯巧的心,她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下来,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冯巧默默地坐在那里,身体微微颤抖着,仿佛风中的残叶,无助而又凄凉。
继母骂完后,似乎还不解气,又狠狠地瞪了冯巧一眼,但却出乎意料的并未出手打她,也没再继续谩骂。
甚至亲自动手收拾碗筷,只是嘴里一边嘟囔着:“还得我来收拾这些烂摊子,真是上辈子欠你们的!”一边回厨房刷了锅碗,喂了猪食。
最后她不再搭理冯巧,自己回屋睡觉去了。
冯巧却像一尊雕塑一样,一动不动地坐在饭桌前。她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却没有焦聚,就像被抽走了灵魂一样。
她的脑海里不断地回想着继母刚说那些话语、想象着那些场景,如同一把把利刃,无情地刺痛着她的心。她不知道怎么会这样,也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悲伤、难过、惊慌和恐惧,这些情绪像汹涌的潮水一般,一波又一波地向她袭来,将她淹没在其中,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她想要哭泣,却发现自己已经哭不出来了,泪水似乎在这无尽的痛苦中干涸了。
她就这样静静地坐着,不吃不喝,整整一夜。时间对于她来说,已经失去了意义,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静止了。
又是一个新的早晨,继母起床后,看见冯巧还坐在那里。竟然也没有骂人,只是恶声恶气的说:“怎么他们死了,我们都不用吃饭了,是吧?你不吃,老娘还要吃呢!赶紧做饭去!”
冯巧扯开干裂的唇,颤抖了好久,才声音艰涩的问:“妈,我们去把爸爸和哥哥的尸骨找回来,埋在一起好不好?”
继母突然像变了一个人,声音变得温和起来,用无奈又带着安慰的语气说:“你这孩子真是傻啊,唉!也是可怜的。
你说:你爸是被野狼给叼走的,哪有什么尸骨;还有你哥哥,他是死在战场上的,那么多人死在一起,人家打扫战场的时候,都埋在了一起,你说说:到哪儿去找去……唉,以后咱娘俩就相依为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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