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烬平原,并非如其名那般只有死寂荒芜的焦土。在平原东北角的边缘,毗邻着一片倔强地苍翠、被称为“低语森林”的山地,坐落着名为“溪木村”的小小村落。村子依山傍水,一条澄澈如镜的溪流蜿蜒穿过,滋养着两岸的农田和果林。相比于平原腹地那些正被“黑死疮”的恐怖阴影所笼罩的城邦,溪木村暂时还保有着一份难得的宁静。
这份宁静,很大程度上源于它的偏僻闭塞。信仰光明神的圣殿骑士与宣扬黑暗教义的牧师们很少光顾这个产出贫瘠的小地方,使得村民们得以遵循着一套古老质朴的、融合了对自然敬畏和祖先崇拜的生存法则。当然,他们也听闻了平原上蔓延的可怕瘟疫,恐惧如同冬季的寒雾,悄无声息地渗透进每个人的心底。村口设置了简陋的岗哨,严禁任何外来者进入,村民们也尽可能减少外出,祈祷着那黑色的死亡能够绕过他们的家园。
在这个被恐惧悄然侵蚀的村庄里,却生活着一个感觉不到太多寒意的女孩。
她叫艾拉,今年刚满十二岁。拥有一头如同阳光般灿烂的金色长发和一双……无法映照世间色彩的、如同蒙着一层薄雾的蓝色眼眸。艾拉自出生起便看不见。她的世界没有形状,没有光影,没有远方,只有声音、气味、触感和那份源自内心的纯净想象。
正因为看不见,她的心仿佛被一层柔软的光明包裹着。她“觉得”世界是温暖的。溪流潺潺的声音是鱼儿在唱歌,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是森林在低语,母亲揉面时哼唱的古老歌谣是世上最动听的旋律,父亲从田间归来时身上带着的泥土和青草气息,是她最安心的味道。她不知道什么是战争的伤疤,什么是贪婪的嘴脸,什么是因信仰不同而滋生的仇恨。她感受到的,是村民们对她不自觉的温柔——路过她家门时刻意放轻的脚步声,在她摸索着行走时悄悄移开障碍物的手,还有那些塞进她小篮子里的、最新鲜的浆果或面包。
村民们并非都是圣人,他们也有争吵、算计和私心。但在艾拉面前,仿佛有一种无言的约定,大家都小心翼翼地收敛起那些不那么美好的部分,将最好的一面呈现给这个活在黑暗中的女孩。或许,守护她心中的那片光明,也是守护他们自己内心深处对善良的最后一点坚持。
艾拉的家住在村子靠近森林的一头。她最大的乐趣,便是在天气晴好的午后,挎着一个小藤篮,拄着父亲为她削制的光滑木杖,沿着那条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小路,独自进入低语森林的边缘地带,去采集一些甜美的野草莓、覆盆子,或者捡拾一些落地的干柴。
这条小路,会经过村庄最深处,靠近森林阴影的两间几乎被藤蔓和灌木完全掩盖的低矮木屋。村子里的人都知道,那里面住着两位“女巫”。
在溪木村乃至整个曼兰大陆的主流认知里,“女巫”是一个带着禁忌和恐惧色彩的词汇。她们不信奉光明神,也不皈依黑暗之神,她们似乎与某种更古老、更原始的自然力量沟通,使用草药、符文和一些看起来神秘莫测的手段。光明圣殿视她们为异端,需要净化;黑暗教廷则试图招揽或吞噬她们的力量。在大多数地方,女巫的命运往往是被绑在火刑柱上。
但在溪木村,情况有些特殊。村民们对这两位年迈的女巫,感情复杂。他们畏惧她们,因为那些关于女巫会诅咒人、会与魔鬼交易的流言早已深入人心;他们也需要她们,因为当有人患上圣殿牧师束手无策的怪病,或者被毒虫咬伤、牲畜莫名死亡时,偷偷放在女巫门前的些许粮食或布匹,往往能换来一些不起眼的、却真的有效的草药或指点。
于是,一种微妙的平衡形成了。村民们默契地与女巫的住处保持距离,从不主动交谈,甚至在公开场合还会附和着谴责几句“邪恶的女巫”。但私下里,又默许她们的存在,并在走投无路时,进行着这种无声的、心照不宣的交易。两位女巫也深居简出,从不主动与村民接触,只是照料着屋后那片生机勃勃、种满了奇异植物的药圃。
艾拉是唯一一个会“正常”经过她们门前的人。因为她看不见,所以她对“女巫”没有概念,也不知道村民们对那两间屋子的避讳。她只知道,每次她拄着木杖,“哒、哒、哒”地敲击着小路的石子,经过那两间安静的屋子时,常常会闻到一股非常好闻的、混合了各种草药和花朵的清香。有时,她甚至会停下来,轻轻嗅着空气,小脸上露出享受的表情。
起初,屋子里的两位老妇人——格温和莫德,对于这个频繁路过的小盲女保持着警惕和沉默。但时间久了,看着她每次都是那么安静、快乐地经过,从不像其他孩子那样朝屋子扔石头或者叫骂,她们紧绷的心弦也慢慢放松了。
有一天,艾拉不小心被一根凸起的树根绊倒,膝盖磕破了,篮子里的野草莓也撒了一地。她疼得坐在地上,小声地抽泣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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