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凝红……咳咳……子寅兄……你……怎么能……咳咳……怎能……”
“我为什么不能?!朋友妻不可欺?!笑话!凝红入了我的眼,你又怎会让?!她对你死心塌地,我就只好让你离开!……你该谢我,你这破身子给不了她幸福,我会好好待她……安心去吧。”
“我……咳咳……不会原谅你……做鬼也不会……咳咳……放过你……”
“璟瑜贤弟,我从来就没怕过……你好好去吧,所有事儿我会处理得很好……”
密室死寂,只有孟隽德粗重的喘息。他仿佛被抽空,瘫坐在地,对着灵牌涕泪横流,又哭又笑:
“青云……我的儿……为父一生,就这一桩罪孽!就这一桩啊!怎么就落得如此下场?!我嘴上说不信报应……可我害怕!我日日祭拜,请求原谅!我安顿好陶家上下,让他们安稳度日!我替陶谦祭祀祖父母,替他尽孝!我修桥铺路,广积阴德……怎么就过不去?!怎么就过不去?他陶谦一条命,难道真要拉我孟氏全族陪葬吗?!”
他猛地转过头,眼中是癫狂的愤怒和深不见底的恐惧,指着灵牌嘶吼:
“你恨我!找我报仇!冲着我来!要我这把老骨头,你拿去!为什么要害死我的庆霖?!为什么要毁我孟家?!青云……” 他几乎是爬过来,枯瘦的手紧紧抓住孟青云的手臂,力道大得惊人,浑浊的泪水滚落,“为父……为父就剩你一个儿了!就剩你了啊!你……你现在究竟是谁?是他……还是我的青云?!”
孟青云如同冰冷的石柱,任由父亲抓着。孟隽德的坦白,每一个字都在撕裂他的灵魂!陶谦的怨念在咆哮!广陵的残魄在无声压制,更有一股源自血脉的、属于“孟青云”的悲哀与无力感在升腾。眼前这个涕泪横流、濒临疯狂的老人,是仇人子寅,也是父亲孟隽德。他身后,是病危的母亲,是风雨飘摇的家。前世滔天的恨意,今生无法割舍的责任,在他体内疯狂碰撞、撕扯!
他看着父亲绝望而扭曲的脸,看着供桌上刻着前世名字的灵牌,听着父亲那声“你究竟是谁”的绝望质问……一种冰火交织、足以撕裂灵魂的剧痛席卷全身。他眼中那万年不化的冰寒,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无法控制的裂痕。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手,没有粗暴地甩开,而是一根一根地,掰开了孟隽德那几乎要嵌进他皮肉的手指。动作冰冷而沉重,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
“父亲……”孟青云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砾在摩擦,每一个字都耗尽力气,“眼下……救母亲,保孟家,追查真凶……是唯一的路。”
他没有回答“我是谁”的问题。没有再看灵牌,也没有再看瘫软在地、失魂落魄的父亲。他转身,一步一步,踏着沉重的步伐,走出了这间埋葬着两世恩怨、充斥着绝望与无解的密室。门外,是冰冷的夜色,和更汹涌、更凶险的暗流。
元启八年,二月初,又是一年初春景。临近春闱,各地优秀学子齐聚京城,京城内外处处焕发着蓬勃生机,新绿初染枝头,护城河畔的桃花灼灼绽放,映着晨曦微光,街头巷尾车马络绎不绝,客栈茶馆人声鼎沸,弥漫着笔墨与茶香交织的喧嚣气息。学子们或三五成群吟诵经义,或独坐案前奋笔疾书,个个意气风发,眼神中燃烧着金榜题名的渴望,来自江南的才子衣袂飘飘,谈笑间尽显风流;北地壮士则步履铿锵,眉宇间透着坚韧不拔的锐气;更有西南边陲的寒门子弟,虽布衣简朴,却目光如炬,步履轻快,仿佛每一步都踏着青云直上的壮志。整个京城笼罩在一种昂扬向上的浪潮中,书声琅琅与春风共舞,昭示着科举大幕将启的豪迈气象。
某日午后,阳光正好。京城东市墨韵轩茶楼二层雅座内聚集了不少交流备考心得的学子,人声鼎沸,茶香墨韵交织。
临窗一桌,围坐着几位颇有才名的士子,其中便有来自岭南会馆的才子,柳凌。他正意气风发地评点着时文,手指蘸着茶水在桌上比划,引来周围学子阵阵附和或低声讨论。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他清俊却略显苍白的侧脸上投下斑驳光影。
突然,柳凌激昂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端着茶杯的手剧烈一颤,滚烫的茶水泼洒在桌面上,洇湿了他刚刚写下的几行诗句。
“柳兄?”同桌的友人诧异地唤了一声。
柳凌置若罔闻。他猛地抬起头,原本清亮的眼眸瞬间失去了焦距,瞳孔急剧放大,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又无法理解的东西。他的脸色由苍白转为一种死灰般的青白,额角青筋暴起,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
“不…不可能…怎么会…金榜…我的名字呢?!”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声音嘶哑而尖利,如同砂纸摩擦,瞬间压过了茶楼内的喧嚣。
整个二层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惊疑不定地聚焦在他身上。
“柳兄!冷静点!你看到什么了?哪里来的金榜?”有人试图抓住他手臂。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喜欢一念起万劫生请大家收藏:(m.xtyxsw.org)一念起万劫生天悦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