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犹未落,丹房虚掩的木门砰然洞开!一个熟悉的身影猝然闯入二人视线。那身影几乎是跌撞而入,周身裹挟着香火熏染的汗味与尘土气息。来人正是孟府老管家福伯。他发髻散乱,灰白鬓发为汗水濡湿,紧贴于额际,面上血色尽失,双唇颤抖,胸膛剧烈起伏,显是一路疾驰上山。其怀中如同紧拥世间至宝,又似怀抱炽热烙铁,死死环抱着一物——一盏尺许高的黄铜长明灯。
“道长……白云道长!”福伯嗓音嘶哑破碎,饱含泣音,“求您救救二少爷!”
孟青云霍然起身,青色衣袍拂过一阵微风:“庆霖?他如何了?”
“大少爷,二少爷……二少爷在书院出事了!”福伯涕泗滂沱,踉跄扑至孟青云面前,双手战栗着将怀中长明灯向前递出,仿佛此物是唯一生机,“昨夜……昨夜便昏迷不醒!请城中名医,灌下参汤,施以针砭,全然无效!老爷……老爷忧心如焚,命老仆携府中秘藏之百年老参与那方田黄印石,恳请您务必请动白云观高人下山救命!”
其声调因极度惊惧与焦灼而扭曲。孟青云的目光却越过福伯惨白的面容,瞬息间牢牢锁定了那盏长明灯。
灯为寻常黄铜所铸,莲花底座,细长灯柱,并无特异之处。然则灯焰之状,诡异非常,令人观之心悸。
豆焰本应澄黄温暖,此刻却显青白异色。那青白焰光并非静燃,而是在剧烈跃动、扭曲、膨胀!焰心随扭曲荡漾如水波,清晰映照出一间书院厢房的内景——
青砖地面,陋桌陈凳,书册与砚台散置案头。景象中央窄床上,身着书院生员服的少年双目紧闭,面若金纸,正是孟青云庶弟孟庆霖!
床畔背光处,一道模糊身影僵立。虽着相同生员服,其身形却凝滞如石,透出森然死气。身影微躬,似在端详榻上昏迷之人。
正当孟青云与澄心道长辨清灯影之际,那青衫背影骤然动作。
他极其僵硬地缓缓抬起右手。指间紧握的毛笔饱蘸浓墨,墨汁漆般乌黑,似将垂坠。苍白如骨的手掌稳持笔杆,锐利笔尖正对孟庆霖毫无知觉的太阳穴——
旋即以令人窒息的缓慢速度,挟着诡谲仪式感,将坚硬笔杆朝少年耳孔一寸、一寸刺入!
与此同时,冰冷干涩的声响如朽木相磨,穿透焰影清晰传入丹房三人耳际,字字如钉:
此篇......祭文......
笔尖已触及孟庆霖耳廓皮肤,略见凹陷。
“……需以脑髓为墨……”
那声音透着非人的、偏执的狂热。
“……方配得上她!”
“不——!!!”福伯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呼,双腿一软,颓然瘫倒。
道长捻动念珠的手指骤停,乌木珠子在其指间发出一声轻微的“咯”响。
孟青云瞳孔骤然收缩如针,他死死盯住灯焰中那支即将刺入血肉的毛笔,以及“青面书生”那只苍白稳定、动作缓慢而决绝的手……每一处细节皆浸透着亵渎生机的森然恶意。
窗外,鼎沸的香客祈愿声浪仍如潮涌至,祈求着神佛庇佑,驱邪禳灾。
窗内,丹房死寂如冰窟。唯有那盏妖异的长明灯,青白火焰疯狂跃动,无声映照着饱蘸浓墨的笔锋,正一分分刺向毫无抵抗的少年耳中。
孟青云眼见毛笔锋芒已逼至弟弟耳际,再也无法袖手旁观。他一个箭步冲向瘫软的福伯,不顾其失魂落魄的呻吟,猛地夺过其手中紧攥的百年老参与那方温润田黄印石。转身便扑通跪倒在道长面前,青砖地面激起细微尘埃。他双手托举宝物,声音嘶哑却字字如铁钉般凿入死寂:“道长!您乃世外高人,今日斗胆相求——庆霖是我唯一的骨肉至亲,纵使前尘恩怨纠缠,我亦不能坐视他遭此毒手!这百年老参可续命延寿,田黄印石乃镇邪至宝,权作微薄心意,求您大发慈悲,救我弟弟一命!”丹房内,长明灯焰骤然一滞,青白火光在他额前汗珠上跳跃,映出眼底近乎绝望的恳切。
澄心也在一旁出声相求:“师傅慈悲!弟子观孟家兄弟情义深重,其心至诚。这孟庆霖虽有因果缠身,然此刻命悬一线,若师傅肯施以援手,亦是功德无量。弟子斗胆,恳请师傅救他一救!”说罢,他亦急趋数步,在孟青云身侧深深稽首,额角几乎触到冰冷的青砖,垂髫散落,声音里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越与不容置疑的恳切。丹房内,长明灯焰在他低伏的背脊上投下一道摇曳的影子,更添几分肃穆与急迫。
道长轻拍其肩头命澄心起身,示意其搀起跪伏于地的孟青云与福伯,沉声道:“因果缠缚,孽债自偿。”他语调低沉,字字若千钧坠地,“然稚子何辜?此獠竟敢以生人脑髓为祭,行此灭绝人道之举……贫道当亲往诛除。事不宜迟,即刻启程。”其枯槁手掌凌空一抬,那盏映现诡谲景象的长明灯竟凭空悬浮,稳稳落于掌中,青白焰光犹自狂舞不息。
“谢道长!”孟青云心头重负稍释,当即转身欲搀福伯。四人疾步趋近丹房门前,步履带起的劲风几欲吹熄博山炉内最后一缕残余青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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