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吴的捷报传入洛阳城时,暮春的风正卷着满城飞絮。司马炎立于太极殿的丹陛之上,望着内侍呈上来的吴地贡物清单,目光在“月白织锦百匹”处顿了顿。
不多时,那匹传说中的锦缎便被铺展在阶前。缎面上用银线织就的太湖烟波,水波粼粼间似有画舫轻摇,连岸边的垂柳都带着江南特有的柔媚,比北地厚重的织锦多了几分水汽氤氲的灵秀。他俯身指尖划过缎面,冰凉柔滑的触感像极了什么,心头忽然一动。
“吴地女子……”他摩挲着腰间的羊脂玉扳指,那玉被体温焐得温热。“听说说话时,比这锦缎还要软?”
身旁的内侍忙笑着附和:“陛下圣明,吴地女子最是温婉,那‘吴侬软语’听着,能把人的骨头都浸酥了。”
司马炎喉间轻轻滚动了一下,目光掠过阶下那片烟波织锦,忽然觉得殿角的风铃都带上了几分江南的调子。他转身往殿内走,龙袍下摆扫过玉阶,留下一道残影:“传旨,将吴宫旧人尽数迁入洛阳,另选吴地良家女子三千,充实后宫。”
暮春的阳光穿过窗棂,照在他鬓边新添的几缕银丝上,可那双眼里的光,却亮得像又回到了少年时,平了吴,得了天下,自然也该收纳这天下的春色才是。
不过旬月,五千余名吴地女子便被分批送进了洛阳宫。宫门前的石板路被车轮碾得发亮,那些来自太湖两岸、钱塘江边的少女,攥着衣角站在陌生的红墙下,眼里还带着初离故土的茫然。
她们中,有吴宫织室里的巧匠,指尖能绣出会飞的蝴蝶;有会稽绣楼里的娇娥,自幼被教着吟诗作对,眉眼间带着书卷气;更多的是乡野间刚及笄的姑娘,晒得微黑的脸颊透着健康的粉,笑起来露出一口白牙,带着未经雕琢的鲜活。
入宫第一日,便有内侍捧着宫制翟衣来。那衣裳用北地的织锦裁成,领缘绣着繁复的翟鸟纹,沉甸甸压在身上,比她们从前穿的苎麻襦裙重了不知多少。有姑娘笨手笨脚地系着腰间的大带,系带打了死结,急得眼圈发红;也有性子倔强的,攥着自己带来的蓝印花布帕子不肯放,被内侍低声呵斥几句,才委屈地松了手。
司马炎坐在廊下,隔着珠帘看她们换装。见那个曾是采莲女的姑娘穿着翟衣走路顺拐,像只被捆住翅膀的水鸟,忍不住低笑出声;又见那个吴宫旧姬垂着眼系领扣,指尖在繁复的花纹上犹豫着,倒比北地女子多了几分怯生生的柔媚。
“都抬起头来。”他扬声道,声音里带着几分酒意后的微醺。
五千张面孔齐刷刷抬起,有羞怯,有惶恐,有好奇,像暮春时节骤然绽放的花海。司马炎望着那些含着水汽的眼眸,忽然觉得这洛阳宫的红墙,因这些吴地女子的到来,终于染上了几分他念想中的江南春色。
未时三刻的日头正暖,司马炎的羊车从承明殿轱辘驶出,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带起几片被春风吹落的海棠花瓣。他斜倚在铺着白狐裘的车座上,手里的琉璃盏盛着西域进贡的葡萄酒,琥珀色的酒液随着车身轻晃,映得他眼尾的细纹都染上几分慵懒。
车窗外,柳梢垂落如绿帘,阳光穿过枝叶,在地上织出一片跳动的金斑。两侧宫苑里,西府海棠开得如火如荼,重瓣的花朵压弯了枝头;毗邻的牡丹圃里,墨紫、嫣红、月白的花苞鼓鼓囊囊,像缀满枝头的锦绣球;连去年新栽的西域葡萄藤,也在朱红架上舒展开卷须,嫩得能掐出水来。
羊儿慢悠悠地踱着步,鼻尖不时嗅嗅路边的青草,忽然在一处宫门前停了脚。宫门“吱呀”一声开了,七八个身着各色宫装的美人鱼贯而出,为首的吴地女子梳着双环髻,鬓边簪着新鲜的蔷薇,见了羊车便盈盈下拜,声音软得像浸了蜜:“臣妾等恭迎陛下。”
司马炎掀开车帘,目光在她们脸上扫过,有北地女子的明艳,眼波流转间带着英气;也有吴女的柔媚,低头时颈间的碎发都透着温顺。他指尖在膝头轻轻一点,对那个簪蔷薇的女子笑道:“你鬓边这花,倒比园子里的鲜。”
那女子脸颊微红,抬头时眼含秋水:“是臣妾清晨刚从廊下摘的,想着陛下或许会来。”
司马炎朗声笑起来,推门下车:“既这般有心,便陪朕喝杯酒。”
美人簇拥着他往里走,宴席早已摆好,案上的青瓷碗里盛着新剥的莲子,甜香混着女子身上的脂粉气,竟比殿外的花香更醉人。他刚落座,便有美人执壶为他斟酒,指尖不经意擦过他手背,凉丝丝的痒。司马炎捉住她的玉手,抚摸她腕间的银镯,那是吴地的缠丝工艺,比北地的金器多了几分柔婉。
宴席设在临湖的水榭里,风卷着荷香从湖面飘来,混着满席的酒气与脂粉香,熏得人脚步发轻。司马炎居中而坐,手里的酒樽刚被东侧的吴女斟满,西侧的北地美人已递过一瓣剥好的荔枝,指尖若有若无地擦过他的唇。前后左右,尽是环佩叮当、鬓影衣香,每双眼睛都含着水意,望着他时像有藤蔓在悄悄缠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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