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裹挟着零星的鞭炮碎屑,在雪地上打着旋儿。年初一的阳光苍白无力,勉强照亮了家家户户门楣上崭新的、墨迹犹存的对联。拜年的脚步声和喧哗声断断续续,给沉寂的村庄添上几分短暂的热闹,却又很快被更深的空旷吞没。
苏晚站在林家院门口,送走最后一拨来给周老太太拜年的远亲。老太太吃过晌午饭,便收拾了那个小包袱,依旧是那副不苟言笑的模样,由小女儿接回了邻村。院子里骤然冷清下来,只剩下满地瓜果糖纸的碎屑和空气中尚未散尽的、混杂着烟草与廉价雪花膏的气味。
她弯腰拾起一片被踩脏的红纸屑,心里也空落落的。那顿年夜饭最后在一种诡异的平静中结束了,周老太太临走前没再挑剔什么,却也没留下任何温言软语,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那目光复杂难辨。林长河依旧沉默,将母亲送出院门后,便拿起斧头去劈那堆冻得硬邦邦的柴火,仿佛一切都未发生。
新年伊始,却感受不到多少新气象,反而像卸下了一场紧绷的演出,只剩下疲惫和茫然。
下午,赵婶子和李嫂子几个相熟的妇人结伴来给苏晚拜年,顺便也是惦记着年后还能不能接着干绣活。几个女人围坐在尚且残留着年节气息的堂屋里,喝着炒米茶,话题很快就从拜年的吉祥话,滑向了更现实的焦虑。
“这年过的,心里咋更没底了呢…”赵婶子抓了把瓜子,唉声叹气,“眼瞅着开春青黄不接,队上那点工分根本不够嚼谷。”
“可不是嘛!”李嫂子附和道,“俺听说,河口村那边好多后生都商量着开春跟包工头去北边矿上干活了!虽说苦点累点,可一天能挣这个数!”她神秘兮兮地伸出两根手指比划了一下。
“多少?两块?!”另一个媳妇惊呼出声,眼睛都亮了。
“可不!挖煤、修路,都是力气活,挣钱多!比咱土里刨食强多了!”
“晚晚,”赵婶子转向苏晚,语气带着劝诱,“你说你这绣花活儿,虽说也能挣点,可毕竟不稳定,费眼睛还熬神。你看人家出去卖力气,一天就能挣你绣好几双鞋垫的钱!你手巧,学啥都快,要不…咱也打听打听,开春跟着出去闯闯?好歹是条来钱快的路子!”
“就是!长河肯定也认识些门路吧?让他帮你问问?”
女人们七嘴八舌,话语里充满了对外出务工的向往和对眼下针线活收益的不满足。巨大的利益对比像诱饵一样,晃得人心神不宁。
苏晚端着粗瓷碗,听着她们的话,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碗沿。一天两块…确实极具诱惑力。如果她去,肯定比绣花挣得多,能更快地让家里宽裕起来,让父亲用上更好的药。
可是…
她眼前闪过矿洞里漆黑的煤尘、危险的工作环境、背井离乡的漂泊…还有,她好不容易才摸索出来的、这条虽然艰难却属于自己的路。绣花、做衣服,不仅仅是挣钱,那是她唯一能握在手里的、证明自己价值的东西。
她抬起头,看着几张被外出淘金梦烧得发亮的脸庞,缓缓摇了摇头。
“婶子,嫂子们的好意我心领了。”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出去干活挣钱是多,可那终归是卖力气,是吃青春饭,不是长久之计。我还是想守着我的针线。”
“唉,你这孩子咋这么犟呢?”赵婶子有些急,“针线活能有多大出息?累死累活一年,能赶上人家出去干两月的?”
“是啊,晚晚,你再想想…”
苏晚却像是下定了决心,眼神反而更加清亮坚定:“针线活是发不了大财。但我想做的,不是普通的针线活。”
她放下碗,站起身,走到窗台下她的“工作区”,拿起一只之前纳好的、最普通的千层底布鞋,又拿起一只她给自己做的、在鞋口处绣了小小云纹的软底鞋。
“你们看,普通的布鞋,家家都会做,卖不上价,也穿不久。”她将两只鞋放在一起对比,“但如果我们做的布鞋,不止结实,还更舒服、更好看呢?”
她目光扫过众人,带着一种破釜沉舟般的锐气:“我想试试做点不一样的布鞋。鞋底纳得更密实,但用不同的针法,让脚底软和。鞋帮的样式改一改,更跟脚,不磨人。再用些好点的布料,甚至…在不起眼的地方绣点简单的花样。”
她越说越快,思路也越来越清晰,仿佛一道光劈开了迷雾:“城里人,工人,干部,他们也要穿布鞋,透气舒服。但他们肯定不满足于咱们这种土里土气的样子!咱们就做‘独一份’的!比集市上卖的结实好看,比百货大楼卖的便宜独特!就不信没人要!”
一番话,像冷水滴进热油锅,女人们都愣住了,面面相觑。
做布鞋?这能行吗?布鞋谁家不会做?还能做出花来?
“这…这能卖得出去吗?本钱也不小吧?”
“是啊,万一砸手里…”
“费那劲,还不如出去打工…”
质疑声纷纷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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