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天心想知道的事在街边晚报上就能读到。空阔的版面上还是一张宫修明的硬照——媒体在每个时代都是差不多捕捉眼球的套路。只是这次没那么多错综复杂的人物关系指引,一条双向箭头与黑色方框指向了今日的受害者:宫修明的教父、管家,他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唯一的家人,卡尔·潘尼沃斯。
很讽刺的是,他是被人斩首的,而因为没拍过遗照,报纸编选的的这张照片只截选了他的头部并框成黑白色,整页的大部分内容依旧围绕着宫修明本人展开,强调了他们的关系“如同亲生父子”,添油加醋地讲述了当初宫修明痛失父母后这位与他一家交情颇深的绅士挺身而出什么什么……所以在亲眼目睹教父的惨状后,宫先生“硕大的泪珠夺眶而出,痛心地抓住胸口剪裁平整的西装,在昂贵的面料上留下深深的褶皱,弯下腰来、泣不成声。”看得张天心一阵恶寒。
“这种人会掉眼泪吗……”他自言自语道。
虽然宫修明也不是影视剧里的硬汉那款吧,但真的很难想象他为什么人悲伤。他当初拿枪对着他的时候手稳得很,扣下扳机、子弹出膛的后坐力也没撼动他分毫。看他陷入濒死的神情,和看器物并无不同。他不知道在这个世界线宫修明的性格会有什么变化,因为到目前为止都缺乏直接接触,可在旁人的眼中,他是个“好人”。
这一次,这个好人真的为了某个人的死流泪了吗?
宫修明接到局里的电话时已经有所预感。他确实是个唯物主义者,而连日来的噩梦似乎在迫使他正视某种悲剧的降临,却没想到……如此近在眼前。
管家只是清晨出门去买面包而已。他说那家只有头两炉可颂不用排队,那个法国甜品师傅因为长相英俊、干活麻利而吸引了很多观众——尽管管家一开始觉得给工作台设置可视窗口是个该死的噱头,但不得不说,法国人就是法国人。那些可颂的开酥非常完美,适合早起来公园散步、手捧一杯热咖啡的人。
他只是出门去买个面包而已。
他被人发现的时候身边只有一个被打翻的咖啡杯,他没赶上一个新鲜出炉的、蓬松暄软的可颂。
警官说他一定是被捆缚了很久,才能在死后还维持着双膝跪地的姿势。他是被人绑成这样的,还用了一些辅助支撑的器具,直到彻底僵硬才解开,使他在失去头颅的情况下仍然笔直地跪着,双手合十地祈祷。他的关节处有明显的瘢痕,双腿由于尸僵已经无法展开,只能在现场痕迹留档之后维持原样就这么搬进车里送往法医处。
他们一开始还试图阻止宫修明进到现场,“出于对心理安全的考量”,毕竟有些警察还在周边面色煞白地呕酸水。他们不是没经历过凶杀案,这可是个犯罪率居高不下的城市。只是大张旗鼓的虐杀,已经很多年没有出现过了。
“上一起这种案件发生的时候,我是唯一从现场活着出来的幸存者。”宫修明说,“让开。我要进去。”
很多年吗?其实也才十几年过去。甚至不是时间洗去了他的记忆,他的自我保护机制试图将那一切从他日后的光明人生中隔绝开来,命运选择在平淡乏味的日常中无情地给他揭开前路的一角。
在几位警探的随身保护下,他靠近那块树丛时先闻到了浓郁的血腥味——不是彻底氧化后的铁锈块,是一种腥甜的沼泽气息。身边有两位出入现场次数不多的警官已经下意识把脸扭到了一边,剩下的那位也绷紧了面部。他们绕开几簇灌木,就在不远处的树下。宫修明先看到了卡尔的头颅。
他歪倒在地上,就像沉睡过去一样,或许做了不太好的梦,多半是因为太担心自己的教子,眉头紧簇。
血迹……蜿蜒泼洒的血迹,星星点点,然后是一小片一小滩,将他们的视线指引向树后,在那里,还没有完全氧化的血液形成一方沼泽。周遭的树干、灌木、草皮,瓢泼的、深浅不一的锈红色。一个人居然可以流出这么多血。
好像有什么人在阻止他继续往前走。
宫修明抬起腿,但那些被血溅到的草叶、花木突然活过来,伸长卷曲着从鞋底和裤脚攀缘而上,将他牢牢束缚在原地。
不要向前,不要再向前了。
“跑!快跑啊!”
“跑——”
那些警探很紧张地觑着宫修明的神色。他似乎是被冰霜冻住了,凝固了,一动不动地僵硬在那里,连胸口都没有起伏。就在他们疑心这位高大的绅士下一秒就要昏厥过去,还在思考怎么体面地把他抬走以防丢了这位慈善家的脸面,紧接着就听到了他的声音。
“我想起来了。”
他的喉咙干涩得要靠胸腔的共鸣才能发声,因而音色显得低哑古怪。
在场的所有人一时愕然。
他重复道:“我想起来……”
母亲拼尽全力推了他一把,和他一起往外跑去。
可是夜色太深,这条巷子的路灯不知道为什么碎了灯罩,在他们踏进来几步路的时候还勉强明明灭灭,出现袭击者的一刹那就彻底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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