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易中海一言不发地坐在床沿上,头埋得低低的,像一只斗败了的公鸡。
周翠兰端来一盆热水,拧干毛巾,默默地给他擦拭着脸上的伤口和血迹。
她的手一直在抖,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无声地砸在水盆里,溅起一圈圈涟漪。
突然,她“噗通”一声,跪在了易中海的面前。
“当家的,都怪我……都怪我……”
她泣不成声,双手死死抓着自己的衣服:
“都怪我这肚子不争气……这么多年,没能给你生下一儿半女……才让你……才让你受了这份委屈……”
在这个年代,不能生育,是女人最大的“原罪”。
尤其是在聋老太和易中海几十年的PUA洗脑之下,周翠兰早已将“无后”的全部责任,都揽在了自己身上。
在她看来,丈夫出去“犯错”,根源都在于自己。
易中海猛地抬起头,看着跪在地上、满脸泪痕与自责的妻子,心中五味杂陈。
有羞愧,有烦躁,也有一丝扭曲的、被理解的慰藉。
“要不……当家的,咱们……咱们离了吧……”
周翠兰哭着,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你找个能生的,好好过日子。
我……我不能再耽误你一辈子了……”
“别胡说八道了!”
易中海终于爆发了,他猛地一挥没受伤的左手,将桌上的搪瓷缸子扫落在地,发出刺耳的巨响:
“还嫌我不够丢人吗!”
他拒绝离婚,不是因为情分,而是因为在这节骨眼上离婚,无异于向全院、全厂承认,他易中海就是为了生儿子才搞破鞋。
那他几十年维持的“道德标兵”形象,就将彻底沦为一滩狗屎。
周翠兰被他吼得一哆嗦,不敢再说话,只是跪在地上,默默地垂泪。
厂里的处分很快下来了:“记大过”一次,三年内不准参加工级考核。
然而方源既然选择报复,又怎么会如此虎头蛇尾轻轻接过呢。
当易中海从医院的复查中,得知自己的右手,神经受损,骨头错位,已经彻底残废,几乎没有恢复可能的时候,他疯了。
跌跌撞撞地来到后院,冲进了聋老太的屋子。
“老太太!我的手……废了!彻底废了!”
他跪在床边,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
聋老太躺在床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浑浊的老眼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同情。
“哭什么?没出息的东西!”
她冷冷地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破锣:
“我早就跟你说过,年轻时候管不住自己的裤裆,早晚要出事!
你跟贾家那个婆娘不清不楚的时候,我只当没看见!
现在好了?
让人抓着把柄,一棍子打死了吧!”
这番话,既是敲打,也是做给一旁的周翠兰看。
就像后来易中海选择让傻柱给贾家当血包一样,在老聋子眼里,他易中海何尝不是一个负责给周翠兰提供安稳生活的工具人呢。
果然,在恨铁不成钢的敲打过后,老聋子话锋一转。
“不过……这事不对劲。”
她眯缝起眼睛,闪烁着与年龄不符的精光:
“一般人碰到这种情况,挨顿揍是肯定的,但不会这么往死里下手。
那小寡妇明明死了男人,她那些‘婆家人’,凭什么这么激动,下这么重的手?
图什么?”
她用下巴点了点易中海:
“小易啊,你去找那个给你开‘神药’的孙大夫,看看还在不在!
我怀疑你这是中套了!”
然而,千门做局,又岂会留下这么明显的破绽?
孙大夫所在的医馆,是家正经的老字号,江湖中人谁还没个磕磕碰碰,开了十多年了。
人家看易中海打着吊带过来,还诧异了一下,热情的帮他查看伤势。
王家人这边,也是打民国时期就住在南城的坐地户。
一切迹象都表明,这似乎就是个意外。
这下连人老成精的聋老太婆,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就在这时,彻底陷入绝望的易中海,如同魔怔了一般,双眼赤红地抬起头,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名字。
“方源!”
“是方源!一定是他!”
他将所有的怨恨,都倾泻到了那个让他失去一切的源头身上。
他怨周翠兰是个不能生的石女。
他怨王寡妇是个死了男人还不安分的骚货。
最后,他将所有的怨恨,都扭曲成了一个疯狂的结论:
如果不是方源不给他面子,一开始把贾张氏送进去了,连带着把他“一大爷”的位子弄没了,他根本不会那么着急地想要一个孩子来傍身!
这一切,都怪方源!
聋老太看着他那副疯魔的样子,心里跟明镜似的,知道这多半是没影的事。
但她的脸上,却慢慢地,浮现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
想起自己被摔折了的的尾巴骨,想到自己如今这瘫在床上的凄惨下场。
她又何尝不想找机会弄死隔壁那小崽子呢。
于是,一个残废,一个瘫子,两个被仇恨扭曲了心智的人一拍即合。
“好!”
老聋子猛地一拍床沿,声音尖利:
“既然你认定了是他,那我也不劝你了!
他方家害得我瘫了,又害得你废了手,这是要把咱们往死路上逼!”
于是凑到易中海耳边,如同毒蛇般吐着信子:
“你去派出所报案!就说你怀疑是方源买凶报复!
就算不是他做的也要溅他一身屎才行!
要是他们敢包庇……哼,老婆子我豁出这条老命,爬也要爬到杨厂长办公室门口,让他给咱们主持公道!”
于是,便有了今天分局公安下乡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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