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文是个心里憋不住话的,率先表示了不满,他从盘箕里抓起一个馒头,放在嘴里狠狠咬了一口,含糊不清道:
“树挪死,人挪活。
老大,外甥的话虽然难听,可道理没错。”
“怎么着?”
心中本就不快的李长武,被他这句话彻底点燃了怒火,猛地一拍桌子,怒视着自己的弟弟:
“你还真想把祖宗几百年的基业都丢在这里,然后一大家子跑到外边去风流快活?”
李长文也是一肚子火,当即站了起来,与他对峙:
“谁他娘的想着自个儿风流快活了?
李长武,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
解放前那些年,前头五个哥哥跑去东北抗日,一去多少年,连个音信都没有!
你倒好,在四九城里安安稳稳上你的大学!
这些年,是谁在家里守着爹妈?
现在倒跟我摆你长房长孙的架子了?
你早干嘛去了!”
“当家的!”
“老七!”
小舅妈唐婉怡和姥姥赵亚楠几乎同时出声,厉声制止了李长文继续往下说。
被制止的李长文也是烦躁地不行,坐回去,撇过头,双手插进头发里,死命地抓着,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野兽:
“可是不走能成吗?
咱们上李村还好说,下李村那个姓唐的什么下场,大哥你别告诉我你看不见?
都让人欺负成什么样了!”
李长文口中姓唐的,乃是下李村解放前的一个小地主。
人家可没李家这五块烈士牌匾护着,村里姓氏又错综复杂,仅有的宗族也被吓得成了鹁鸪。
土改的时候,全家老少当场被拉到打谷场跪着批斗,家产罚没,受尽了屈辱。
这些年,一家人也是谨小慎微地活着,生产队里什么脏活累活都往他家头上派,连路边的野狗都能朝着他家那几间后起的茅草屋门口尿上一泡。
身边活生生的例子就在眼前,这让从小生活在村里、见识远不如李长武的李长文,如何能不害怕?
“再说了!”
他猛地抬起头,双眼赤红地瞪着自己的哥哥:
“咱们当儿女的,要照顾老的,我李长文没二话!
可下面小的呢?
你家胜国,学习好,模样也俊俏,明明是在学校里谈得好好的对象,人家姑娘一听咱家的成分,第二天就吹了!
还有凤仪,眼看着都快二十了,成了村里的老姑娘,难不成你还真打算听媒婆的,把她嫁给下李村那个吴癞子?
就因为他家三代贫农,穷得两兄弟出门都得轮流穿一条裤子?”
“李长武,那是你亲侄女,我亲闺女!
你不心疼,我心疼!”
李长文说到动情处,双手攥拳,狠狠地捶着自己的胸口,感觉一口闷气堵在那里,死活吐不出来。
这可把唐婉怡跟李凤仪母女俩吓坏了,赶紧给他顺气。
李倩跟李婉这两个小的,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向来性子要强的李凤仪更是“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将脸贴在自己父亲的胸口,哽咽着安慰他:
“爸,没事的、没事的……了不起……了不起我以后不嫁人了,一辈子在家里给爷爷奶奶和您跟我妈养老。
反正不管是上李村还是下李村,您闺女一个都瞧不上呢!”
大舅妈郑秋月别过头去,捂着嘴,肩膀无声地耸动着,她心里何尝不委屈。
眼看一场家庭会议就要演变成悲情哭诉大会,一直沉默的李光虎,终于发话了。
他老人家虽然平时不显山不漏水,看谁都笑呵呵的,但在家里,向来是一锤定音的那个。
只不过,今儿个,他要说的话,似乎也有些艰难。
“行了。”
他将手里的烟杆重重往桌上一顿,发出“梆”的一声脆响,不大,却让所有哭声都戛然而止。
“都把那点马尿给我收一收!
一个个再过两年都是要当爷爷的人了,害不害臊!”
等几个晚辈的心情都稍稍平复了些,他才缓缓地、用严厉的目光,扫在两个儿子的脸上。
“一个个的,翅膀都硬了?主意都大了?
老子还没死呢,这李家的家,就轮到你们两个做主了?”
他先是看向涨红了脸的大儿子李长武,冷哼一声。
“老大,你跟我装什么孝子贤孙呢?
祖坟?牌位?那玩意儿还能比后世子孙的安危前程更重要?
你当祠堂外头那二房、三房几百口子的同宗都是死的?
没人看管了?
咱家要是真这么看重这些,元朝的时候,就该守在老家等着蒙古人的大刀来砍头,何必辛辛苦苦地跑到这山沟沟里来,过这几百年的苦哈哈日子?”
老爷子声音不高,却字字诛心。
“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存地失人,人地皆失。
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不懂?
亏你还是个大学生呢,我看比我这没读过几年书的老头子还要封建!”
训完了老大,他又慢悠悠地站起身,目光在两个儿子、几个孙子女身上一一扫过,最后撂下了一句话。
“你是宗子,可胜国还是宗孙呢。”
“这事,不急着下定论。
等胜国他们哥几个都从公社回来了,一家人整整齐齐,关起门来,商量好了再决定。”
说着,他走到前院门口,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声音却异常清晰地传来。
“我们老两口,在哪儿不能活?
一家人都在一起,才是真的。”
说罢,便背着手,消失在了通往村路的黑暗中,他得找那个把他李家祸祸地一地鸡毛的“好外孙”算账。
瞧他干的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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