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缕光像一把薄刃,划开夜的绸缎,落在工作室的木地板上,溅起细碎金屑。苏念星正把笔尖蘸进钴蓝,那蓝便似被阳光激活,泛起幽微电光。门轴却忽然“吱呀”一声——不是往日规律的三叩,而是带着颤音的推搡,像有人把心脏抵在门板上,强行按下狂跳。
温博远站在门槛外,西装笔挺,却掩不住风尘仆仆。深棕牛皮纸信封被他攥得发皱,指节泛白,仿佛那薄薄的纸片有千钧重。他开口,嗓音沙哑得像被旧年尘埃磨过:“念星,我找到它了——你母亲留下的,最后一封信。”
一句话,空气瞬间变得粘稠。苏念星只觉耳膜鼓胀,心跳声大得仿佛能震落窗棂上的尘。她甚至听见自己血液冲刷血管的嘶嘶声,像潮水倒灌进窄小的贝壳。
信封被轻轻放在未干的画布旁,油彩的薄荷味与旧纸的霉味交织,竟形成一种奇异的焚香感,仿佛某种仪式即将开始。温博远的指尖在发抖,那抖动顺着桌面爬过来,爬上她的腕骨,让她也跟着颤。
“暗格藏在老宅书房壁炉内侧,撬开砖缝时,壁炉里还留着当年你母亲烧剩的半片梧桐叶。”温博远顿了顿,眼底血丝像裂开的蛛网,“信被蜡封,蜡上押了你母亲的戒指纹——她生怕别人提前拆开,毁了真相。”
苏念星用调色刀划开火漆,一声轻响,像撬开某段被焊死的时空。纸页展开,泛黄、薄脆,字迹却仍旧娟秀,像一列列停在旧站台的小小白鸽——
“……吾女念星,若你读到这封信,说明我已无法亲手拂去你眉间霜雪。陆氏振宏,非仇人,乃苏家之大恩。当年阴谋如网,苏家被扣‘通敌’罪名,满门抄检,是陆伯父连夜冒雪将我们母女送出北城。他胸口中了流弹,血浸透了狐裘,仍笑着对母亲说:‘只要孩子还在,苏家就还在。’后来兵荒马乱,我们与他走散,再得消息时,已天人永隔。流言却反噬,说他卖友求荣。母亲不忍辩,只因辩也无用,唯愿你长大后,能自己看清真相。玉佩碎片是钥匙,也是锁;钥匙开真相,锁却锁仇恨。愿你不被仇恨所困,与陆家后辈携手,莫让鲜血再染下一代……”
每一个字,都像雪片落在滚烫的皮肤上,瞬间融化,却留下钻心的凉。苏念星读到“携手”二字,眼泪已滚落,砸在“鲜血”二字上,墨迹晕开,像一朵黑色蔷薇迅速绽放又枯萎。她忽然想起自己曾把多少恶毒语言掷向陆廷渊——“仇人的孙子”“血债的继承人”,如今那些字眼全反噬回来,变成耳光,啪啪打在自己脸上。
温博远单膝蹲下,像对待一个摔碎瓷娃娃的孩子:“念星,是我错了。我当年只看到苏家大厦将倾,便轻信流言,把仇恨当遗产交到你手里。”他声音哽咽,眼底血丝炸开,“是我,亲手把你推进深渊。”
苏念星想摇头,却发现脖颈僵硬如锈铁。她只能伸手,覆在温博远的手背上,那手冰凉、骨节突出,像一段枯枝。她张了张嘴,喉咙却发出风箱般的嘶哑:“温叔,我……疼。”
疼——疼的不止是心脏,还有整个被谎言豢养的青春。她像被人拔掉塞子的气球,十几年充塞的恨意“嘶嘶”外泄,留下干瘪、皱褶、不堪一击的皮囊。
门再次被推开,光从走廊灌进来,像第三只闯入的眼睛。陆廷渊站在逆光里,白衬衫被风鼓起,胸口起伏,仿佛是一路跑上来的。他手里同样抱着一个旧物——深蓝色手札,边角磨得发亮,云纹刺绣脱线,却仍旧优雅。他目光掠过她脸上的泪,眉心狠狠一蹙,像被无形锥子扎了一下。
“我祖父的手札。”他声音低哑,却带着奇异的安定,“他临终前,用这只手札垫在输液管下,写下最后一行字:‘若遇苏家后人,以此代偿我余生歉疚。’”
手札被轻轻放到她膝上,与母亲的信并排,像两枚被岁月磨钝的齿轮,终于在这一刻咬合。陆振宏的字迹苍劲,力透纸背——
“……苏兄殁于乱枪,我晚到一步,只能抱尸痛哭。其女年幼,掌心尚温,我指天立誓:陆家三代,以血护苏氏一脉。若违此誓,天雷殛之。后流言反噬,说我卖友,我亦未辩。辩之无用,唯愿后辈自明。玉佩碎片,一分为二,其一赠苏兄,其二留我陆氏。待重圆之日,便是沉冤得雪之时……”
最后一页,字迹歪斜,显然写于弥留:“……吾孙廷渊,若见信,必寻苏家女,代我屈膝,谢罪。”
苏念星读完,已泣不成声。她忽然想起自己曾把玉佩碎片砸向陆廷渊胸口,骂“血债血偿”,而男人只是沉默,弯腰捡起碎片,用袖口擦去上面尘埃——那一刻,他已在替她承担上一代的罪与罚。
“对不起……”她转身,扑进陆廷渊怀里,额头撞在他锁骨,发出闷响。眼泪浸透他衬衫,烫得他心口发颤。他伸手,悬空一瞬,才缓缓落在她发顶,像触碰一场易碎的雪。
“没关系。”他声音哑得不成调,“我祖父说过,陆家欠苏家的,是一条命,也是一生。我还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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