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舌碑林的青石板缝里嵌着未干的血渍,在残月余光中泛着暗褐的光 —— 那是三天前 “舌刑者” 围剿战留下的痕迹。β-04 的墓碑比旁的高出半截,碑身刻满扭曲如痉挛的摩尔斯电码,指尖轻触便能感受到刻痕里凝结的寒意。风卷过碑顶残破的铁链,“呜 —— 呜 ——” 的呜咽声此起彼伏,像极了被割舌者喉间漏出的残喘,在空荡的碑林里撞出细碎回音。
沈观蹲下身,孽镜碎片在口袋里发烫,边缘的缺口是上周镜狱崩塌时留下的印记。当时白鸢的银剪几乎要被幻影吞噬,是他将碎片掷向镜核,才换得一线生机,而那灼痛感至今仍嵌在肌理里,像个醒目的警示。
“咔啦 ——”
脆响如生锈的颚骨被生生掰开,刺破死寂。沈观猛地站起,只见一圈漆黑裂缝以 β-04 墓碑为中心炸开,17 道裂痕精准如绽放的腐花,每道边缘都凝着细碎冰碴,折射出残月的冷光。白雾裹挟着铁锈与腐肉的气息喷涌而出,他裸露的手腕瞬间起满鸡皮疙瘩,随身带的温度计汞柱疯狂下坠,最终定格在零下 17℃—— 与三年前矿难井口的温度一模一样。
那温度像根冰针,猝不及防刺进记忆。彼时他还是见习警员,趴在矿井口的围栏上,耳机里传来 17Hz 的生命信号,那是被困矿工最后的脉动,却一点点湮灭在坍塌的轰鸣里。
左手背突然灼烧般刺痛,赤金色的 “语言之眼” 契印自动睁开,瞳孔里倒映出螺旋向下的阶梯 —— 梯级全由断裂的锯舌拼成,暗红血珠顺着舌纹淌下,在阶边积成小小的血洼,血腥味混着福尔马林的刺鼻气钻得人鼻腔发疼。
“是深渊的引路灯。” 白鸢的围巾扫过他手背,雪松香气撞散些许阴霾。她指尖拂过墓碑上的电码,眉头微蹙,“‘等待真相的容器,需携半片镜魂而来’——β-04 布这个局,至少等了三年。” 沈观摸向胸口,那里藏着半块与孽镜碎片同源的镜魂残片,是老队长临终前塞给他的,只说 “关键时能照见人心”。
裂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张,17 米内的碑林发出 “咯吱” 的呻吟,墓碑接二连三地倾斜、下沉,如同巨兽张开的巨口,要将生者与死者一并吞噬。幸存的人踉跄后退,有人踩空摔倒,怀里的桃木护身符滚落裂缝,瞬间被白雾啃得连灰烬都没剩,只留一缕青烟。
“请出示车票,或留下舌头。”
荧光文字突然浮现在下沉的碑面上,绿色光晕透过白雾,照得每个人的脸都惨白如纸。人群爆发出低呼,早前与 “舌刑者” 对抗时,锁链化作的 “17 层车票” 纷纷从衣袋里飞出,纸质票根在半空展开,背面密密麻麻的名字 —— 全是近百年因 “造谣” 被割舌者的烙印,其中一张 “李桂兰” 的名字旁,还印着半枚农田的泥印。
17 张票根首尾相连,拼成泛着绿光的 “人声带”,微微颤动着,像濒死者最后的喉鸣。沈观的车票早已烫得灼人,票根边缘印着三年前矿难的日期,他与白鸢对视,眼底的决绝撞得火星四溅。二人同时踏前一步,车票应声裂成光屑,每片碎屑都带着声带般的细微震动,散去后,深不见底的入口赫然显现,风从里面灌出来,带着刺骨的寒意。
人群突然炸开哭喊,穿蓝布衫的老妇人瘫坐在地 —— 她正是票根上 “李桂兰” 的女儿,车票早丢在逃跑路上。此刻她嘴角渗血,舌头在嘴里不安地搅动:“我没有造谣…… 我娘当年说矿上埋了人,他们就割了她的舌头…… 后来矿真塌了,他们还说她是‘乌鸦嘴’……” 话音未落,舌头突然不受控地往外伸,舌尖已泛起青黑。
沈观刚要跨步,白鸢的指尖已经扣住他的手腕,指尖泛着冰意的力道里藏着决绝:“深渊的规则,容不得外人插手。当年我先祖就是因为破坏规则,才被夺了声音。” 她看向老妇人的眼神带着悲悯,却始终没有松劲。
入口像一截竖立的喉管,直径足有三米,壁面挂满生锈的链环,每节都比成人手臂粗,表面凝结的暗褐色血痂下,隐约能看见牙齿啃咬的痕迹。链环内部滚动着被压缩的声波,反复折叠挤压成模糊低吟:
“救命 —— 矿道塌了,还有人活着 ——”(是三年前矿难幸存者周明的声音,后来他拿着带血的矿灯去报案,却因 “散布谣言” 死在审讯室,尸体上还留着电击的痕迹)
“我没有造谣,是他们把废料埋进了农田 ——”(李桂兰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妈妈我疼,我的舌头为什么不见了 ——”(是个七岁孩童的声音,当年他撞见村长挪用救济款,第二天就没了舌头)
沈观下意识触碰链壁,指节瞬间结霜,寒气顺着指尖往骨髓里钻。霜花在他手背上爬成一行冰纹字,每个笔画都泛着冷光:“下行 17 层,每降 1 层,失温 17%,失语 17%,失控 17%。” 最后一个字消散时,链壁突然剧烈震动,像是有无数人在里面捶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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