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如同巨大的黑色天鹅绒,无声无息地笼罩了索尔要塞的废墟。几颗疏星在云层的缝隙间顽强地闪烁着,投下微不足道的清冷光芒。空气中依旧残留着淡淡的血腥气,混杂着夜晚荒野特有的泥土和腐殖质的味道,被晚风一吹,更添几分萧索。
他们找到了一处相对完整的断墙作为庇护。这曾经或许是某座塔楼的基座,厚重的石块堆砌而成,虽然大部分已经坍塌,但剩下的部分依然能够抵挡一部分夜风,并提供一个相对隐蔽的休息点。高崔克用他那柄沾满绿皮血液的符文战斧,三两下就清理出了一小块平地,又砍倒了几棵枯树,升起了一小堆篝火。跳动的火焰驱散了些许寒意,也为这片死寂的废墟带来了一丝生气。
菲利克斯处理完手臂上的伤口——幸运的是,只是皮肉伤,没有伤到骨头——便靠在断墙上,拿出他的小本子和炭笔,借着火光记录着白天的战斗。他的眉头紧锁,笔尖在羊皮纸上沙沙作响,偶尔停下来,似乎在斟酌词句,或者回忆某个惊险的瞬间。诗人即便在如此狼狈的环境下,依旧不忘他的使命。
高崔克则坐在篝火的另一边,用一块破布仔细地擦拭着他的符文战斧。斧刃上的绿血已经被擦拭干净,露出了下面闪烁着幽幽蓝光的符文。他擦得很慢,很专注,仿佛那不是一件杀人工具,而是一件珍贵的艺术品。他的呼吸平稳而深沉,白天的激战似乎并未在他身上留下太多疲惫的痕迹,反而让他显得更加精神焕发,如同饱饮甘泉的猛兽。
李易铭默默地坐在离篝火稍远一些的阴影里。他已经清洗了手脸,换上了一件相对干净的内衬。但那种深入骨髓的血腥味,似乎怎么也洗不掉,依旧萦绕在他的鼻尖。他蜷缩着身体,双臂抱膝,将下巴抵在膝盖上,怔怔地望着跳动的火焰。
白天的景象如同走马灯一般在他脑海中不断回放。兽人的咆哮,兵器的碰撞,高崔克势不可挡的冲锋,菲利克斯灵巧的闪避与反击,以及他自己……扣动扳机时心脏的狂跳,弩箭破空而出的尖啸,还有那些绿皮中箭后痛苦的嘶吼和倒下的瞬间。
他闭上眼睛,试图将那些画面驱赶出去,但它们却更加清晰地浮现出来。尤其是那个被他射中大腿,然后被高崔克枭首的兽人,它那双圆睁的、充满不甘和愤怒的眼睛,仿佛一直在注视着他。
胃里又开始隐隐作呕。
“小子,想什么呢?”高崔克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他的沉思。矮人屠夫已经擦拭完了战斧,将其小心地放在身边,此刻正用他那双锐利的眼睛打量着李易铭。
李易铭睁开眼,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第一次杀生,总会有些不适应。”高崔克的声音罕见地没有那么粗嘎,反而带着一丝……理解?“我第一次宰掉一个哥布林的时候,也吐了半天。当然,那时候我还只是个毛头小子,胡子都没长齐。”他咧嘴笑了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在火光下显得有些森然。
李易铭有些惊讶地看着高崔克。他没想到这位看起来冷酷无情的矮人屠夫,也会有如此“平易近人”的一面,甚至会主动分享自己年轻时的糗事。
“但你很快就会习惯的。”高崔克继续说道,语气又恢复了平时的强硬,“在这个操蛋的世界上,不是你杀了它,就是它宰了你。没什么好想的,活下来才是硬道理。”
菲利克斯也停下了手中的笔,抬起头,看向李易铭。他的眼神中带着关切和一丝担忧。
“高崔克说得对,李。”菲利克斯温和地说道,“你今天做得已经很好了。面对那样的场面,你没有退缩,还为我们提供了有效的支援。很多人第一次上战场,表现还不如你。”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然后慢慢走了过来,在李易铭身边坐下。篝火的光芒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菲利克斯轻声说,“杀戮,尤其是第一次亲手参与杀戮,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道坎。那种感觉……很难形容。我第一次和高崔克一起冒险,面对一群凶残的强盗时,也和你差不多。战斗结束后,我躲起来吐了很久,好几天都吃不下饭,晚上做梦都是血淋淋的场面。”
李易铭抬起头,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菲利克斯。在他眼中,这位吟游诗人虽然不像高崔克那样勇猛无匹,但也总是从容不迫,剑术精湛,似乎早已习惯了刀光剑影的生活。没想到他也有过如此不堪的经历。
“那……那您是怎么克服的?”李易铭忍不住问道。
菲利克斯苦笑了一下:“克服?我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克服了。或许只是习惯了,或者说麻木了。当你经历的战斗越来越多,见过的死亡越来越多,你就会发现,如果不让自己变得更坚强,更冷酷一些,你根本活不下去。”
他拍了拍李易铭的肩膀,语气诚恳:“但请记住,李,习惯杀戮和享受杀戮是两回事。我们战斗,是为了生存,为了保护自己和同伴,而不是为了满足嗜血的欲望。坚守住这条底线,你就不会迷失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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