苑主菩萨和其他几位负责引导的“师姐”都投来关注的目光,似乎对这个佛缘深厚的“新人”能挖掘出何等质量的“情感能量”颇为期待。
然而,白芷开口,吐出的却并非什么惊心动魄的执念或隐秘。
“弟子白芷,今日忏悔……”她的声音平和舒缓,如同在叙述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今日清晨所用斋饭,其中腌渍的萝菔,似乎……咸了些许,多用了半碗清粥,于心不安,此为一过。”
心镜石微微闪烁了一下,只接收到一丝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的、关于“口味挑剔”的轻微波动。
周围一片寂静。几位“师姐”面面相觑,连那苑主菩萨完美无瑕的笑容,都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瞬。
白芷恍若未觉,继续“忏悔”:
“昨日途经莲池,见一尾金鳞跃出水面,弟子心中动念,觉得其姿态优美,此念执着于外相,是为二过。”
心镜石再次接收到一丝微弱的“欣赏”之情。
“前日诵经时,窗外有鸟雀鸣叫,弟子心神被其牵引,漏数了三字真言,定力不足,是为三过。”
这次是一丝“分心”的微弱情绪。
……
白芷就这般,如同最恪守清规戒律、却又吹毛求疵的模范弟子,将自己日常修行中那些微不足道的、甚至算不上过失的“瑕疵”一一“忏悔”出来。什么“打坐时腿麻了动了一下”、“听讲时打了个小盹”、“看到云笈师姐新画的符箓觉得很好看”等等。
她的话语真诚(表面上),态度恳切,完全符合“忏悔”的形式。但所产生的情感能量,却淡薄得像白开水,对于那渴望汲取强烈情感的心镜石而言,简直是杯水车薪,甚至是一种“污染”。
那枚心镜石在她面前,光芒始终黯淡,内部云雾流转缓慢,仿佛因为“吃”不到高质量“食材”而陷入了“消化不良”的状态。
苑主菩萨脸上的慈悲笑容,终于维持不住那完美的弧度,嘴角微微下沉了几分。她那双空洞的眼眸深处,似乎有冰冷的数据流闪过,像是在分析这个“异常”个体。
“白芷师妹……”她开口,声音依旧空灵,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忏悔之道,贵在诚心,需直面本心最深之挂碍。此等微末小节,于大道无益,于解脱无补。莫非……师妹心中,尚有难以启齿之尘缘,不愿示于人前?”
这是直接的施压和质疑了。
白芷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坦然地迎向苑主那看似慈悲、实则冰冷的视线,声音依旧平和:“阿弥陀佛,苑主明鉴。弟子自幼出家,潜心向佛,心中唯有佛法,尘缘早已淡泊。所忏悔者,皆是近日修行中之微细过失,不敢有丝毫隐瞒。若苑主认为此等忏悔不够‘深刻’,或许……是弟子修行尚浅,未能体悟更深之业障?还请苑主指点迷津。”
她以退为进,将问题抛了回去,态度恭敬,言辞恳切,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
苑主菩萨盯着白芷看了半晌,那空洞的眼神似乎要将她彻底看穿。但白芷心神守一,灵台澄澈如镜,以精纯正统的佛法根基,牢牢守护着内心的真实,不为外魔所动。
最终,苑主似乎未能找到破绽,或者认为这个“新人”暂时无法提供有价值的“养料”,她缓缓收回了目光,那完美的慈悲笑容重新回到脸上,只是显得更加虚假。
“罢了。汝既初来,心性未定,尚需时日磨砺。今日忏悔,便到此为止。净荷,带白芷师妹去禅房安顿,明日再随众诵经修持。”
“是,苑主。”净荷叁柒躬身领命。
白芷从容起身,再次合十一礼,随着净荷叁柒离开了主殿。自始至终,她未曾泄露内心一丝真实的情感,那枚心镜石,也未能从她这里汲取到任何有价值的能量。
走在通往禅房的回廊上,白芷心中寒意更盛。这净心苑,竟是如此一个亵渎佛法、掠夺情感的地方。那些被吸走的情感能量,最终流向了何处?是用来维持这片巨大的幻象,还是……滋养着那名为“归墟”的恐怖存在?
她必须尽快将这里的发现告知苏岩。同时,她也更加坚定了信念,要在这扭曲的“佛法”牢笼中,守住真正的慈悲与智慧,并尽可能地点醒那些沉沦其中的迷途之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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