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语气平淡得像是在叙述别人的故事。
“苏婉流产那次,你认定是我推的。我说了无数遍,不是我,是她自己故意摔倒嫁祸给我。你不信。你把我关在别墅里,让我反省。那时候,我就在想,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她顿了顿,眼底终于掠过一丝极深的、无法言说的痛楚,快得让人抓不住。
“宋轻舟,你知道吗?那天,我不只是被冤枉推了她。我……”她吸了一口气,那口气像是带着血沫的锈味,“我也流产了。我们的孩子,两个月大。他悄悄来的,又悄悄地走了。甚至没来得及让我知道。可能是因为那几天我太难过,哭得太厉害,也可能是他知道,他的爸爸不爱妈妈,所以不愿意来这个世上受苦。”
宋轻舟脸上的不耐烦和嘲讽瞬间凝固了。他像是被一道惊雷劈中,猛地后退一步,难以置信地瞪着林意苒。
“你……你说什么?孩子?”他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颤抖。
“是啊,孩子。”林意苒轻轻笑了一下,笑得比哭还难看,“惊喜吗?可惜,没了。和你的苏婉同一天没的。你在医院守着哭哭啼啼的她,抱着她安慰的时候,我一个人躺在冰冷的房间里,流掉了我们的孩子。”
她上前一步,将那份离婚协议,再次拍在他胸口。
“这三年,我就像一场笑话。爱你,是我这辈子做过最愚蠢、最廉价的事。”
“宋轻舟,我不爱你了。一点也不剩了。”
“现在,我只要自由。签了字,从此我们桥归桥,路归路,生死不复相见。”
宋轻舟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攥得他五脏六腑都错了位,剧痛难当。孩子?他们有过一个孩子?就在他为了苏婉的孩子痛斥她、关她禁闭的时候,她正独自承受着失去他们骨肉的痛苦?
他看着眼前的女人,她瘦得厉害,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眼底是一片望不到底的死寂和疲惫。那是一种被彻底抽干了所有希望和生气的疲惫。
过去的三年,她虽沉默隐忍,眼里却总有光。而现在,那光熄灭了。
他喉咙发紧,想说什么,却发现所有的声音都堵在胸腔里,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他想问孩子的事,想问她当时为什么不告诉他,想问她身体怎么样了……可他有什么资格问?
那些他曾经认为无足轻重的羞辱、冷漠、伤害,此刻如同淬了毒的冰锥,一根根反刺回他自己心里,冷得他浑身血液都要冻结。
他看到她拿起笔,塞进他僵硬的手里,然后抓着他的手,强有力地、不容拒绝地,牵引到离婚协议的签名处。
“签。”她只说了一个字,眼神决绝。
他的手指颤抖着,大脑一片空白。在一种巨大的、前所未有的恐慌和茫然的驱使下,他竟真的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笔尖划破纸张,也仿佛划破了他某种虚张声势的伪装。
林意苒抽回协议,看着那潦草却清晰的签名,像是终于完成了某种仪式。
她小心翼翼地将那个破碎的平安符,放在签好字的协议上,推到他面前。
然后,她转身,没有任何留恋,走向门口。
没有收拾任何行李,只背着那个她嫁进来时带来的、已经旧了的挎包。
“林意苒!”宋轻舟猛地回神,冲口而出她的名字,声音嘶哑得厉害。
她的脚步停在门口,没有回头。
“你……你去哪儿?”他问出了一个自己都觉得愚蠢的问题。净身出户,她身无分文,能去哪儿?
林意苒的肩膀似乎微微颤动了一下,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
“与你无关。”
门打开,又轻轻合上。
发出“咔哒”一声轻响。
彻底隔绝了两个世界。
宋轻舟站在原地,像是被施了定身术。客厅里奢华的水晶灯依旧流光溢彩,却照得他脸色惨白。他低头,看着茶几上那份签了他名字的离婚协议,以及上面那个刺眼的、破破烂烂的平安符。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她身上一丝极淡的、带着药味的馨香。
他心里空了一大块,冷风嗖嗖地往里灌。
一种强烈的不安和失控感,如同藤蔓般疯狂缠绕住他的心脏,越收越紧。
他好像……真的弄丢了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
(二)
林意苒走出那栋囚禁了她三年的奢华牢笼。
夜风扑面而来,带着初夏的微凉,却让她打了个寒颤。胃部又开始隐隐作痛,像是有根棍子在里面狠狠搅动。
她捂住嘴,压抑地咳嗽了几声,喉咙里泛起熟悉的腥甜铁锈味。她熟练地从包里掏出皱巴巴的纸巾擦了擦嘴角,瞥见那一抹刺眼的红,面无表情地将纸巾揉成一团,塞回口袋。
癌。
胃癌晚期。
一个月前拿到的诊断书,像最后的判决,冰冷而残酷。
也好。她当时看着诊断书,心里竟奇异地平静。这操蛋的人生,这无尽的屈辱,终于要走到头了。
只是没想到,在她生命的最后阶段,宋轻舟和苏婉还能联手,给她送上这样一份“大礼”——彻底碾碎她心里最后一点残存的、可笑的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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