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顿饭吃得是热血沸腾,肝胆相照。
但酒醒之后,看着旅馆房间里那两万块钱,我心里那股豪气就跟被戳了个洞的皮球似的,慢慢瘪了下去。
我不是没见过钱,当年在学校里倒腾那些坛坛罐罐,经手的钱比这多的也有。
但那些钱,是投机倒把的“活钱”,亏了赚了,都是我一个人的事。
可眼前这两万块,是黄海借的,是耗子和水生的“卖命钱”。
这钱烧手,更压心。
第二天一大早,我顶着宿醉的头痛把他们俩叫起来。
耗子还在回味昨晚的干烧肥肠,水生已经洗漱完毕,眼神清亮。
“钱都在这儿,”我把牛皮信封拍在桌上,“水生,你昨天说两万块不够,你给拉个单子,到底要花多少,花在哪儿。”
水生也不客气,从兜里摸出个烟盒,撕开,用半截铅笔在白色的内衬上写写画画。
他写得很慢,但每一笔都透着股不容置疑的劲儿。
“船底,现在的单层木制结构不行,浪大一点就跟纸糊的一样。要加厚,最好再加两道龙骨,抗扭。这是大头。”
“发动机,现在这台柴油机,比我爹年纪都大,跑起来全船都跟着跳大神,声音大得能把江里的王八都震上来。必须换,要劲儿大,省油,还安静的。”
“声呐,没有不行。回龙沱水下全是暗礁,两眼一抹黑下去,跟给龙王爷送点心没区别。要个二手的,不用太好,能看清二十米下的轮廓就行。”
“潜水设备,现在这套是工地捞沙用的,皮管子加个鼓风机,下去五米就得玩命。”
他一项一项地说,耗子在旁边听得直咋舌,我听得脑仁疼。
这哪里是修船,这他妈是造船。
水生最后把铅笔一放,总结道:“这些东西,都得去黑市找门路。船厂的工钱、材料费,再加上打点各路神仙。两万块,只够把船壳子弄扎实。发动机和声呐,想都别想。”
我一听就蔫了。
黄海那老狐狸,给的钱真就只够买个绳套,想把脖子伸进去,还得自己再垫块砖。
耗子在一旁唉声叹气:“那咋办?没钱咋升级?总不能让水生哥踩着缝纫机带咱们过江吧?”
就在我一筹莫展,琢磨着是不是要去跟黄海哭穷的时候,旅馆老板在楼下喊我,说有我的长途电话。
我心里纳闷,我这行踪,除了耗子和水生,没别人知道。
谁会找到这儿来?
我一瘸一拐地走到楼下柜台,拿起那支能砸死人的黑色拨盘电话,一股子塑料和汗味儿。
“喂?”
“陈教授,重庆的江风,吹着还习惯吗?”
电话那头,是黄海不紧不慢的声音,带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
我操,这孙子在我身上装了雷达吗?
我前脚刚到,他后脚电话就追过来了。
“黄……黄老板,你真是神通广大啊。”我干笑两声。
“做生意嘛,信息要灵通。”他轻描淡写地带过,然后直奔主题,“钱收到了吧?兄弟们的情绪,安抚好了?”
“安抚好了,就是……大家对未来的事业充满了热情,觉得咱们的设备有点跟不上时代。”我开始拐弯抹角地哭穷。
“我打电话来,就是为了说这个。”黄海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回龙沱的坐标,我搞到了更精确的坐标,过两天会有人送到你手上。
“明白,明白。”我连声应道。
“另外,你说的设备问题。我从广东那边给你发了批货,已经到万县了,你自己想办法去提。一台九成新的雅马哈40匹挂机马达,三套带通讯器的全面罩潜水装备,还有一台日本产的古野渔用声呐,外加一些……嗯,‘土特产’。这些东西,都算在我那三万的投资里。这下,钱够了吧?”
我听得目瞪口呆。
这效率,这手笔。
他好像算准了我每一步会遇到什么困难,然后提前把解决方案递到我手上。
这种被人完全掌控的感觉,让我很不舒服,但现实是我没得选。
“够了!黄老板,你真是我的再生父母啊!”我立马换上一副谄媚的嘴脸。
“别叫父母,叫投资人。”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陈默,记住,我投的是钱,你押的是命。三个月,我只要结果。要是出了岔子……你知道的,潮汕人拜关公,也拜双头蛇。”
电话“咔哒”一声挂了。
我握着听筒,愣了半天。
双头蛇是什么玩意儿我不知道,但肯定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我回到房间,把黄海的话一说,耗子当场就从床上蹦了起来:“我操!雅马哈!古野声呐!还有通讯头盔?这他娘的是鸟枪换炮,直接换成意大利炮了啊!这老板是活菩萨下凡吧?”
水生眼睛里也闪着光,他一把抢过我手里的烟盒,在背面重新计算起来,嘴里念念有词:“有了这些,两万块……够了,船体能弄到最好。”
我的心也跟着热了起来。
恐惧归恐惧,但黄海画的这张饼,实在太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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