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艇的马达声消失在浓黑的江雾里,留下我们这条破船,江水“哗啦哗啦”地拍打着船帮,声音不大,但在死一样的寂静里,听着就跟有人在一下一下地扇你耳光。
黄毛那句“我说它值多少,它就值多少”,还在我耳边嗡嗡作响,脸上被他拍过的地方,火辣辣的,是臊得慌。
“他妈的……”耗子第一个打破了沉默,声音有点发飘,“那枪……是正经的五四式,保养得还挺好……”他絮絮叨叨地分析着。
水生没说话,默默地走到船尾检查机器。他走路的姿势很怪,左边的肩膀耷拉着,每动一下,额头上的青筋就蹦一下。
我看着我们这个残兵败将的团队,心里一片冰凉。
“行了,活下来了,就是赚了。”我搓了把冰冷的脸,声音沙哑。
“赚个屁!”耗子一屁股坐在甲板上,嗓门瞬间拔高,“教授,价值连城啊!就他妈换了顿吓唬!咱们现在怎么办?喝西北风啊?”
“急什么。”我拍了拍身后的背包,“真正的硬货,在这儿呢。”
耗子的眼睛立刻亮了,蹭过来:“对对对!快看看!那鬼子拼命的玩意儿,肯定更值钱!”
我小心翼翼地把那个用黄布包裹的墨绿色玉匣取了出来。昏黄的船灯下,玉匣表面那些蝌蚪一样的符文,仿佛在缓缓流动。
匣子的搭扣严丝合缝,我试了几次,都纹丝不动,就像天生就是一个整体。
“嘿!邪了门了!”耗子挠着头,“这咋整?看得见摸不着,更闹心了!”
“所以,现在的问题有三个。”我伸出手指,“第一,把这东西弄开。第二,弄清楚它到底是什么。第三,把它换成钱。”
“这还用想?”耗子来了精神,“去北京啊!潘家园!我听人说那儿现在老热闹了,什么东西都能出手!”
“不行。”我立刻否定,“潘家园水太深,离这儿也远。而且,这东西太扎眼,京城里能人多,眼也杂,容易出事。”
“那……去广州?”耗子又提议,“广州也有古玩市场,南方有钱老板也多。”
我沉吟了一下,摇了摇头:“不,不去广州。去深圳。”
“深圳?那个特区?”
“对。就因为它是特区,现在全中国胆子最大、钱最多的老板都在往那儿涌,离香港近,很多香港老板也过来收东西。”我分析道,“那边规矩少,认钱快,出价也狠。对于这种来路不明但又一眼老的生坑货,那里是最佳选择。”
耗子听得两眼放光:“牛逼啊教授!就深圳了!”
“但在那之前,”我掂量着手里打不开的玉匣,“我们得先找个可靠的人,把它弄开,至少得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心里才有底。”
“可靠的人?谁啊?”
“我回学校一趟。”
船在万州城外一个野码头靠岸。
天刚蒙蒙亮,江面上升腾起一片灰白色的浓雾,带着一股子潮湿的、泥土混合着煤烟的气味。
码头上已经有了人声,是早起“下力”的棒棒,吆喝声、扁担的吱呀声,混成一片,充满了活生生的人间烟火气。
这股烟火气,让刚从鬼门关爬回来的我们仨,感觉无比亲切。
“先给水生看伤。”我下了船,脚踩在湿滑的石板上,差点滑个趔趄。
水生那条胳膊虽然被我胡乱接上了,但整个肩膀都肿得像个发面馒头,再不治,这条胳膊估计就废了。
耗子这“江湖百晓生”不知道从哪儿打听来的,说这万州城里,有个专治跌打损伤的老中医,姓刘,人称“刘一贴”,一贴膏药下去,保管药到病除。
我们按着地址,在一条弥漫着酸菜和小面味道的狭窄巷子里,找到了“刘一贴”的铺子。
铺子小的可怜,连个正经招牌都没有,就一块破木板,用毛笔歪歪扭扭写着“正骨、推拿”四个字。
屋里光线很暗,一股浓烈的中药味混合着劣质烟草的味道,呛得人直咳嗽。
一个瘦得跟猴儿一样的老头,穿着件油腻的白大褂,正坐在躺椅上,一边用紫砂壶喝茶,一边听着半导体里的评书。
他眼皮都没抬一下,嘬了口茶,慢悠悠地问:“哪儿不舒坦啊?”
“大夫,我这兄弟,肩膀……脱臼了。”我陪着笑脸说。
老头这才睁开眼,浑浊的眼珠子在我们仨身上扫了一圈,最后落在水生那条胳膊上。
“脱了多久了?”
“快一天了。”
老头也不废话直接道:“脱衣服。”
水生默默地脱掉上衣,露出那古铜色、伤痕累累的脊背和高高肿起的肩膀。
老头走过去,两根枯柴一样的手指在水生肩膀上捏了捏、按了按。
水生疼得闷哼一声,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滚了下来,硬是咬着牙没叫出声。
“嘿,硬骨头。”老头嘿嘿一笑,露出一口黄牙,“骨头没事,就是筋挪了位。扶稳了。”
我和耗子赶紧一左一右架住水生。
只见那老头不慌不忙地从墙上摘下一根擀面杖粗细的木棍,递给我:“拿着,对准他后腰这儿,顶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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