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懒得理他这套,直接把手电拧到最亮。
一束白光像把刀子劈出去,照见雾里悬着无数细小的水珠。
瘆人的是,每一颗亮晶晶的水珠里,都映着我们这艘破船的倒影——就像被成千上万个自己给围观了。
水生突然猛地一甩舵,柴油机“吭哧”一声,船像被点了穴一样骤停。
正前方三米,一道黑黢黢的山影横在那儿。
我眯着眼使劲瞅,才看清那压根不是山,是一艘倒扣过来的驳船,整个底朝天,肚皮上全是锈斑。
船舷上,用白漆刷着一行大字,虽然斑驳,但还认得清:“川江救捞12号”。
耗子已经把头探了出去,死死对准船底的一道裂缝。
“哥,里……里头有光……绿的,一闪一闪,像……像雷管指示灯!”
我二话不说抄起伸缩钩,一把勾住驳船的龙骨,借着力把两艘船拉近。
水生在后面压着嗓子提醒:“三分钟,搞快点。”
我把手电咬嘴里,猴子一样攀上那翻过来的船底。
锈迹斑斑的铁板上全是凹坑,密密麻麻,像是被几百根钢管砸出来的。
裂缝里确实透着幽幽的绿光。
我把手伸进去,在冰冷的积水里一通乱摸,最后掏出来一个沉甸甸的玩意儿——一盏铜壳的矿灯。
玻璃罩碎了,里头没灯泡,嵌着一粒指甲盖大的夜光石,就它在发光。
灯壳背面,用钢印戳着一行日文
我跳回甲板,把矿灯丢给耗子。
“看看,认识不?”
耗子用袖子擦干净,凑着手电光一看,立马说道:“不认识!”
“那你看个屁啊!”
“走了!”水生用竹竿“哐哐”敲着船帮。
柴油机重新怒吼,雾忽然散开了一道缝,前方出现一个微弱的光点——航标灯!
总算来了个阳间的东西!
可不对劲,那灯光是绿油油的,跟乱坟岗子里的鬼火一模一样。
我使劲揉了揉眼,确定不是自己眼花了。
灯柱子上挂的根本不是红漆铁罐,而是一盏……一盏惨白的纸灯笼。
耗子举着望远镜,声音都变调了:“哥!”
“有人比我们先到了。”我声音压得极低。
水生没说话,直接把油门推到底。
我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那盏绿油油的白灯笼迅速被浓雾吞没,最后只剩一个惨白的光斑。
半小时后,太阳终于舍得上班了。
雾气散尽,夔门两岸的山壁跟刀砍斧削似的立着,晨光从山顶泼下来,把江面照得一片金黄,晃得人眼晕。
我们仨谁都没吱声,甲板上,那盏苏联矿灯安静的躺在那儿。
耗子蹲在旁边,一只手悄悄摸出自己的无线电测向天线,心不在焉地比划着。
水生把舵一偏,船头校准了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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