坳口处,原本堵得严严实实的出口,被硬生生轰开了一个巨大的豁口,碎石遍地,一片狼藉。
项易依旧保持着举锏向天的姿势,身体剧烈地晃动着,如同风中残烛。他脸色惨白如白纸,鲜血不断从口鼻和七窍中涌出,眉心那道星痕印记光芒彻底黯淡下去,甚至出现了一丝细微的裂痕。强行引动超出极限的星力,带来的反噬是毁灭性的。他感觉全身的骨头都碎了,经脉寸寸断裂,神魂如同被千万把钢刀反复切割。手中的盘龙金锏变得异常沉重,几乎要脱手坠地。
“世…世子!”李固等人从极度的震撼中惊醒,看着项易摇摇欲坠的身影,发出惊恐的呼喊。
“走…快走!”项易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从喉咙深处挤出几个带着血沫的音节,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他猛地一夹马腹,乌云踏雪通灵,强忍着方才冲击波的惊吓,迈开四蹄,朝着那被轰开的坳口豁口,踉跄冲去。
“走!!!”项忠、石头等人如梦初醒,嘶声怒吼!残余的数十名骑士爆发出劫后余生的狂吼,紧随着项易,如同溃堤的洪流,踏着满地焦黑的残骸和血肉泥泞,疯狂地冲出了黑风坳这血腥的牢笼!
坳口外。
魏王项烈如同一尊凝固的石雕,僵立在那张虎皮大椅上。他手中啃了一半的羊腿掉在地上,沾满了泥土。那张虬髯怒张、惯常写满暴戾与残忍的脸上,此刻只剩下无边的惊骇与…茫然。他豹头环眼瞪得滚圆,几乎要凸出眼眶,死死盯着坳口内那如同被天罚肆虐过的恐怖景象,嘴巴无意识地张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那是什么?那毁天灭地的紫银光柱是什么?那瞬间将百骑铁鹞子重甲骑兵抹去大半的恐怖力量是什么?这…这真的是人力所能及的吗?
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冰冷寒意,顺着脊椎骨瞬间窜遍全身,让他魁梧的身躯都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他第一次,对那个他一直视为小杂种的侄儿,产生了一种名为恐惧的情绪。
“王…王爷…”旁边的副将面无人色,牙齿都在打颤,“他…他们冲出来了…”
项烈猛地回过神,看着烟尘中那数十骑亡命冲出坳口、朝着南方莽莽荒野狂奔而去的背影,尤其是那道伏在马背上、似乎随时会坠落的灰袍身影,一股被羞辱和恐惧点燃的暴戾怒火瞬间冲垮了理智。
“追,给本王追。”项烈如同受伤的野兽般跳了起来,一脚踹翻了虎皮大椅,指着南方疯狂咆哮,唾沫横飞,“调兵,把本王所有的亲卫骑兵都调来,通知龙骧卫,通知项灏那条疯狗剩下的人,给本王不惜一切代价,追,杀了他,必须杀了他。否则后患无穷,后患无穷啊——!!!”
他声嘶力竭的咆哮在坳口外的荒野上回荡,充满了气急败坏与歇斯底里。然而,他麾下那些侥幸未进入坳口的士兵,看着坳内那地狱般的景象,听着重伤同袍微弱的哀嚎,再看向南方那骑绝尘而去的背影时,眼中却充满了难以掩饰的恐惧和…退缩。追?拿什么追?去面对那能召唤天罚的魔神吗?
项烈的咆哮,注定如同丧家之犬的狂吠,无力改变什么。项易一行人,已如离弦之箭,射向了更广阔的逃亡血路。
冲出清风坳,如同挣脱了一道血腥的枷锁,却也踏入了更漫长、更残酷的逃亡炼狱。
身后的追兵如同跗骨之蛆,并未因黑风坳的惨烈而放弃。魏王项烈暴怒之下的命令,如同瘟疫般扩散。龙骧卫的轻骑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从各个方向包抄而来,试图重新咬住猎物的尾巴。楚王项灏残存的势力毒秀才吴庸的命还真大,在混乱中侥幸逃脱,在他的收拢下,如同疯狂的野狗一般,不顾一切地扑上来撕咬,试图用项易的人头去平息楚王的滔天怒火。更有一些不明身份、但身手诡异狠辣的江湖客混迹其中,如同毒蛇般伺机发动致命的偷袭,显然是某些被星辉惊动的方外势力派出的爪牙。
项易一行人,如同一支伤痕累累却依旧不屈的箭矢,在广袤而危机四伏的南归之路上亡命穿梭。他们时而冲入莽莽群山,依靠阿苏的耳朵和无影的诡谲在险峻的山道与追兵周旋;时而驰骋于荒原,利用乌云踏雪的神骏和鬼手的剧毒陷阱摆脱纠缠;时而又不得不强闯沿途的关隘哨卡,每一次都伴随着短促而血腥的厮杀。
项易的伤势极重。强行引动星陨破军的反噬,几乎掏空了他的身体,撕裂了他的神魂。他大部分时间都伏在马背上,脸色苍白如纸,气息微弱,全靠石头和雷洪一左一右护卫着,才能勉强不掉队。镇岳锏被他用布条紧紧绑在背后,暗金的锏身冰冷而沉重。眉心那道星痕印记的裂痕虽然细微,却如同悬顶之剑,每一次试图引动星力恢复,都会带来撕裂灵魂般的剧痛,提醒着他力量的代价与界限。他只能依靠《星枢引》最基础的呼吸法门,缓慢地、艰难地汲取着天地间微薄的元气,滋养着濒临崩溃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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