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报,成了困局中最致命的短板。无影的影遁之术堪称鬼魅,但在龙骧卫布下的龟甲铁桶阵和那些如同幽灵般潜伏在每一个角落、感知敏锐如野兽的暗哨面前,想要无声无息地穿越封锁,无异于痴人说梦。几次险之又险的尝试,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除了证明这铁幕的森严,一无所获。
转机,以一种最卑微、最污秽的方式,悄然降临在第三天傍晚。
负责处理老宅每日产生的污物的馊水车,在龙骧卫士兵捂着鼻子、用长矛粗暴翻搅检查过后,被允许推出后门,由指定的、眼神麻木的杂役运走。这是龙骧卫封锁下,唯一被允许短暂出入的通道,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腐臭气息。
无影,如同石缝间最不起眼的苔藓,完美地融入后院堆放破烂杂物的阴影深处,目光却锐利如鹰隼,死死锁定那辆散发着恶臭的木桶车。杂役推着车,木轮碾过一处略有不平的石板,车身猛地一颠!
就在这颠簸的瞬间,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一小块被黏腻油污浸透、颜色几乎与肮脏木桶融为一体的桑皮纸卷,从桶壁一个极其隐蔽、似乎是天然裂缝又被巧妙扩大的缝隙中,被颠落了下来,悄无声息地掉在同样污秽的地面上。
杂役毫无察觉,推着吱呀作响的破车,麻木地走远了。守卫的龙骧卫士兵瞥了一眼地上那团不起眼的“污物”,嫌恶地皱了皱眉,挪开目光,并未在意。在他们眼中,那不过是垃圾的一部分。
就在守卫移开视线的电光石火之间,无影的身影如同真正的鬼魅,快得超越了视觉的捕捉,原地只留下一道极其淡薄的残影。下一瞬,那团散发着馊臭的污纸卷已落入他手中,瞬间消失于阴影深处,仿佛从未出现过。
石室内。
油灯昏黄的光线下,无影将忠叔收集来的,散发着刺鼻馊臭味的污纸卷递给项易。项易面不改色,仿佛那恶臭不存在。他小心翼翼地展开被油污浸染得发黑发亮的纸条。炭笔的字迹模糊扭曲,信息零碎跳跃,却如同淬毒的匕首,狠狠扎入他的眼帘:
“楚:重金寻访旧人,似在追查王府陈年旧事,具体所图不明,仅知与降生相关。”
“东:太子抱恙,近日常闭门休养,东宫守卫较往日森严数倍。”
“魏:血獠卫秘调焚城火。”
项易的目光在纸条上缓缓扫过,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楚王一栏的内容让他眉峰微蹙——追查降生相关的陈年旧事?是冲着他来的,还是另有所图?
太子“抱恙”与东宫戒备森严的消息,看似寻常,却让他想起鬼市老者那句道基崩毁,本源精血。寻常病痛何须如此戒备?恐怕不是小疾,只是对方遮掩得极好,连消息都只漏出一星半点。
唯有最后一条“血獠卫秘调焚城火”,字里行间透着不加掩饰的杀意,让他眼神骤然一凝。
“紫霄神雷、道殒天倾……”这些深埋心底的秘辛并未因密报模糊而被淡忘,反而让他更确定:楚王动作背后,一定藏着与他身世、与那桩秘闻相关的阴谋。对方还在试探、在摸索,这既是威胁,也是他的喘息之机——至少,最核心的秘密还没暴露。
“项灏…项璟…” 项易缓缓闭上眼,将那张污秽不堪、却承载着关键信息的纸条紧紧攥在手心。油污浸染了皮肤,那恶臭仿佛直透灵魂。无边的杀意如同沉寂万载的冰川下汹涌的暗流,在他胸中疯狂翻涌、压缩、凝练。不再是狂暴的怒火,而是沉淀为一种极致的、足以冻裂灵魂的冰寒与内敛。当他再次睁开眼时,那双深潭般的眸子已归于死寂般的平静,却比最狂暴的怒涛更令人心悸,平静之下,是足以吞噬一切的深渊。
“忠叔,做得很好。无影,项忠叔的这条污秽之线,是我们的命脉。继续盯着,用上你十二分的小心,一丝差错,便是万劫不复。” 项易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如同万载玄冰相互摩擦,“另外,留意这老宅内…任何可能残留痕迹的蛛丝马迹。楚王能查陈年旧事,就可能找到当年与此地相关的线索。任何异动…杀。”
他走到石室中央,缓缓举起手中的镇岳锏。冰冷的锏身倒映着他此刻同样冰冷如万载玄冰的面容。这一次,磨锏的动作不再是为了宣泄力量,而是带着一种洞悉了阴谋轮廓、背负了未知威胁、誓要以手中凶兵劈开迷雾的决绝!
“磨吧…” 项易的声音低沉,如同深渊的回响,锏锋划过凝滞的空气,发出一种低沉、内敛却仿佛能撕裂耳膜的嗡鸣:“磨到足以斩断伸向过去的黑手,磨到足以劈开眼前的铁幕,磨到足以剁碎那藏在暗处的獠牙,磨到让所有窥探者都明白——项家的人,不是他们能碰的。”
石室内,只剩下那低沉而压抑的锏锋破空之声,以及那弥漫在空气中、越来越凝练、越来越沉重、仿佛要将空间都冻结的实质化杀意。困于囚笼的幼龙,在捕捉到敌人模糊的踪迹后,磨锏的声音反而变得更加沉稳内敛,每一次挥动,都像是在积蓄着足以颠覆乾坤的力量。
意识深处,那片冰冷的星海漩涡旋转速度明显加快,丝丝缕缕更加精纯、更加凛冽的星辰之力,如同受到感召,源源不断地汇入他的四肢百骸,融入那每一次挥出的锏影之中。那锏影划过之处,空气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吞噬,发出细微的、如同空间被撕裂的“嗤嗤”声!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隐秘力量,正随着他的意志悄然苏醒,等待着破局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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