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一路南行，沿途景象逐渐与北地的肃杀荒凉不同。
田野阡陌纵横，农人劳作其间，虽也显清贫，但至少不见烽火狼烟，多了几分太平年月的烟火气。
然而仔细看去，仍能发现一些端倪。
村口加强了巡逻的多壮，道上偶尔遇到的货商车队护卫明显增多，眼神警惕。
战争的阴影，终究还是无声地蔓延而至。
凌薇默默观察着这一切，将这些细节记在心里。
文若虚则一直闭目养神，手中核桃规律地轻响，仿佛对外界漠不关心，又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又行了大半日，日头偏西时，马车驶离了官道，转入一条清幽的山路。
山路蜿蜒，两侧翠竹掩映，溪水潺潺相伴，环境愈发僻静。
最终，马车在一处山谷口停下。
谷口并无显眼牌匾，只有两名穿着粗布短打、却眼神精悍、太阳穴微微鼓起的汉子守着一道看似普通的木栅栏。
他们验过文若虚出示的一枚铁牌后，才无声地移开栅栏放行。
进入山谷，眼前豁然开朗。
只见一小片依山傍水的平地上，错落有致地分布着十几座白墙黛瓦的屋舍，并非奢华府邸，更像是一个精心打理的山间村落。
中央一座稍大的厅堂，飞檐翘角，透着几分雅致。
山谷四周地势险要，仅有方才入口一途，易守难攻。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草木清香和隐约的药草气味。
“凌姑娘，我们到了。此处便是石泉山庄。”文若虚率先下车，微笑着介绍，“山庄简陋，但胜在清静安全，一应物事俱全，姑娘可在此安心住下。”
凌薇随之下车，目光快速扫过整个山庄布局。
明岗暗哨不下十处，所有路径设计都隐含章法，绝非普通别业。
这里更像是一个隐秘的据点或训练基地。
很快，一名穿着干净利落、年约四十许、面容温和却目光清亮的中年妇人带着两名小丫鬟迎了上来。
“文先生。”妇人对着文若虚微微一福，态度恭敬却不卑不亢。
“姜嬷嬷，这位是凌薇姑娘，主人的贵客。今后便由你负责照料姑娘起居，务必周全。”文若虚吩咐道。
“老身明白。”姜嬷嬷转向凌薇，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笑容，“凌姑娘一路辛苦，住处已安排妥当，请随老身来。”
她的举止从容得体，眼神通透，显然不是普通仆役，更像是掌管内务的心腹。
凌薇点头致谢，随姜嬷嬷向山庄内走去。
文若虚则自行走向那中央厅堂，想必是去复命或处理其他事务。
姜嬷嬷将凌薇引至一处独立的小院，院中有一栋两层小楼，推开窗户便能看见远处山峦和近处溪流，环境极为清幽。
“姑娘看看可还满意？若有任何需要，尽管吩咐。”姜嬷嬷道。
“很好，有劳嬷嬷费心。”凌薇回应。
这里条件比郡尉府那小院好了不知多少，但也意味着更严密的监控和更未知的考验。
姜嬷嬷又细致地交代了用餐、热水等琐事，并留下一个小丫鬟听候差遣，这才告辞离去。
凌薇关上房门，仔细检查了整个小楼。
房间整洁，用具齐全。
她很清楚，自己仍处于白先生的掌控之下，只是换了一个更舒适、也更难以逃脱的牢笼。
接下来的两日，风平浪静。
凌薇每日里只是在院中散步，看看书，或是凭窗远眺，仿佛真的只是来此静养的客人。
姜嬷嬷照顾得无微不至，饮食精致，从不过问任何事。
文若虚也再未出现。
但这种平静，反而让凌薇更加警惕。
她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果然，在第三日午后，文若虚再次出现了。
“凌姑娘，住得可还习惯？”他依旧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寒暄过后，切入正题，“主人得知姑娘已安顿下来，甚是欣慰。特命在下前来，与姑娘商议后续之事。”
“文先生请讲。”凌薇放下手中的书卷，坐直了身体。
“姑娘可知，主人为何不惜代价，也要将姑娘从平陵郡那龙潭虎穴中救出？”文若虚问道，目光落在凌薇脸上。
“想必是凌薇对主人，尚有些许用处。”凌薇回答得十分坦率。
文若虚笑了笑：“姑娘是聪明人。主人确有一事，需借重姑娘之才。”
他顿了顿，继续道：“如今北疆战事糜烂，朝廷应对失据，天下动荡之势已显。主人心怀天下，不忍苍生涂炭，愿尽绵薄之力，匡扶社稷，至少……保一方安宁。”
话说得冠冕堂皇，但凌薇听出了弦外之音——白先生有逐鹿天下之心，至少是割据一方之志。
“然而，欲成大事，首重人才，尤重能统筹全局、善于经营谋划之才。”文若虚看着凌薇，眼神变得深邃，“姑娘在平陵郡所为，虽显稚嫩，却已初露峥嵘。于绝境中寻生机，于乱局中谋平衡，甚至能引得幽冥阁那般势力侧目……主人认为，姑娘乃是可造之材，璞玉待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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