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的消息如同最猛烈的瘟疫,以惊人的速度席卷了平陵郡的每一个角落。
恐慌如同实质的阴云,瞬间笼罩了整座城市。
街上不再有往日的喧嚣,取而代之的是惊慌失措奔走相告的人群、疯狂抢购粮盐布匹的百姓、以及一队队盔明甲亮、神色肃杀、快速穿行而过的郡兵。
城门早已被重兵把守,拒马鹿砦层层设置,许进不许出的戒严令被声嘶力竭地反复宣告。
空气中弥漫着硝烟未起却已紧绷到极致的焦灼感。
郡尉府彻底陷入了沸腾般的混乱。
信使往来奔驰,将领进出频繁,号令声、脚步声、铠甲碰撞声不绝于耳。
赵擎苍如同一头被激怒的雄狮,在他的书房兼临时帅府内咆哮着发布一道道命令:清点库府粮草军械、征调城内所有青壮民夫、集结各地驻军、派出大量斥候探查北方敌情……
他已经完全顾不上那个让他疑窦丛生的“小薇”了。
在二十万蛮族铁骑和国战面前,一个女子的身份之谜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他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尽快整军,响应朝廷号令,驰援边关,博取一场泼天的功勋!
当然,前提是必须守住平陵郡这个后勤重镇不失。
但这突如其来的战争,对凌薇而言,却是一场巨大的灾难。
戒严令!
许进不许出!
这六个字像一道冰冷的铁闸,轰然落下,将她撤离的所有计划砸得粉碎!
白先生的安排再精妙,也不可能在战争骤然爆发、全城高度戒备、军队全面接管防务的情况下,轻易将她一个“重要人证”送出城去!
她被困住了!
困在了这座即将变成战争漩涡一部分的城池里!
凌薇的心沉到了谷底。
她站在小院的窗前,看着外面一片兵荒马乱的景象,手指紧紧攥着窗棂。
计划被打乱,危险却并未解除。
赵擎苍现在无暇他顾,但一旦战事稍缓,或者他腾出手来,自己的处境依然极度危险。
更何况,困在城中,若是城破……那后果不堪设想。
必须尽快联系白先生!
计划必须改变!
她试图通过之前的渠道传递信息,但发现异常困难。
那个负责送饭的丫鬟脸色苍白地告诉她,府内现在盘查极严,尤其是她们这些下人,进出都要经过多重检查,根本不可能再传递任何东西。
之前的老花匠被捕一事,显然让赵擎苍加强了对内部的管控。
沟通渠道,几乎被战争这把无形的锁彻底斩断了!
就在凌薇感到一丝棘手甚至绝望之时,一个她意想不到的“转机”,却以一种令人不安的方式出现了。
傍晚时分,监察御史沈墨,竟然主动来到了她的小院。
他依旧是一身风尘仆仆的官袍,但腰间却多了一枚象征着临时军权的虎符令牌。
战争爆发,他这位京中派来的御史,似乎瞬间被赋予了更大的权柄,成为了某种意义上的“监军”或“钦差”。
他的到来,让看守院落的郡尉亲兵们面面相觑,不敢阻拦,只得飞速派人去禀报正在忙碌的赵擎苍。
沈墨无视了周围的紧张气氛,径直走入院子,目光落在凌薇身上,依旧是那种冰冷而审视的眼神,但似乎又多了一丝别样的意味。
“战争来了。”他开门见山,语气平淡地像是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
凌薇微微福身:“民女听到了。愿我将士奋勇杀敌,保境安民。”
她说着套话,心中却高度警惕,不知沈墨此刻前来的目的。
“赵郡尉忙于军务,恐无暇再顾及你这边的护卫。”沈墨淡淡道,“如今城中鱼龙混杂,难免有异族细作或宵小之辈趁乱生事。你身为黑石滩一案关键人证,安危至关重要。”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周围那些明显紧张起来的郡尉亲兵,声音提高了几分,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即日起,本官麾下缇骑,将分出一队,接手此处的护卫之责!直至案情明朗或战事平息!赵郡尉那边,本官自会知会。”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
郡尉府的士兵们脸色大变!
御史这是要公然夺权?抢人?
凌薇也是心中剧震!
沈墨这是什么意思?保护?还是……以保护之名,行控制之实?将她和白先生联系的渠道,彻底掌握在他自己手中?
果然,闻讯急匆匆赶来的赵擎苍,听到沈墨的话,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沈御史!”赵擎苍强压着怒火,声音如同闷雷,“此乃本尉府内要犯,更是涉及郡守一案的关键!护卫之事,不劳御史大人费心!本尉自会确保其万无一失!”
“要犯?关键人证?”沈墨转过身,面对赵擎苍,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赵大人,如今北疆告急,国战为先!一切个人案牍皆需为此让路!本官奉的是朝廷督查之权,更有协理后方安稳之责!此女若是落在细作手中,或被乱民所害,导致张启贤一案线索中断,这责任,是你赵郡尉担,还是本官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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